还想再试探两句,身后忽然有了动静,一道身影跌跌撞撞钻了出来。
是个年轻男人。
身上穿的是细布长衫,发髻扎着方巾,很明显的读书人作扮。但袖口拖着一大块脏污,走路喝醉酒一样东倒西歪的,口中还不断咕哝着什么。
燕从灵侧耳细听,隐约捕捉到几个模糊的字眼。
他在说——银子。
“他的三魂七魄已经不全了。”
楼弃雪示意她往前赶路,不要耽搁时间,“这种的救不了。”
拂开前方的蛛网,想着书生是不是带错路时,忽起的戏腔扯响在耳畔。
脖颈上的狐狸护紧她。
少女声音柔和,如沐春风,没有方才第一眼看到的难以亲近。
燕从灵也不拦他,只跟在身后。
“谁呀?”
抬目望去,只见一鲜红戏台架在那里,高起的杆子上白幡招摇。围观看众水泄不通地堵在那里,一颗颗黑色脑袋仿佛虫蚁。
人群中顿时跑出一位老妇。
那些人满是惊骇,“她、她不是应该被定住了吗?怎么还会动?!”
“大人要找何家啊?她家那个丈夫死的可蹊跷了,下葬的时候整个身体僵得简直和冰里刚刨出来的一样,明明是在自家烧炉子,却像是冻死似的。”
不然她这天生灵体是干吃饭的?
“官差办事。”
挡在身前拼命吠叫的黄狗,也被她一脚勾到身后。
竹篱笆围着的小院里,一只正在喝水的大鹅眼尖注意到人,扑打着翅膀,仰脖弯弯叫了起来。
他心里松了不少,“方才台上唱的这出戏,不是我们点的,而是神仙!谁溅上鸡血,那就是被神仙选中了!要送到河里做金童玉女,陪神仙解闷儿!”
金属特有的质感有些反光,上面是镇妖司三个显眼的大字。
寻常百姓对官府多有敬畏。
那些戏子面上扣着色彩斑斓的夸张面具,腔调凄厉诡异,像是寒鸦悲号。
“说说看。”
男人越说越很兴奋。
她怀里抱着凳子,面颊泛着红晕,有些害羞地不敢看这位恩人。
屋内脆生生应了一声,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跑出。
嘴里喊着儿子,扯了人快步离开。
那几名戏子和台下一位两鬓花白的老头,对视了一眼。
鲜红从雪白皮毛上滴落,狐狸露出利爪,见燕从灵满头满脸的鸡血,下意识想变回人形但被一手按住。
燕从灵脚步一顿,状若无意地问,“那时候神仙来了没有?”
只能错过这次面神的机会。
“姑娘!”
方才自己一路走过来,天地荒芜,杂草丛生,显然许久没有人拾缀。
“没有,何家男人死的第二个晚上,我们才梦到了仙人……”
燕从灵也不急,扯着缰绳调转马头,“你的银子已经回家了,快回去去拿吧。”
不过一瞬又散的无影无踪,快得仿佛错觉。
何娘子边在围裙上擦手,边探头出来瞧。一见青衣少女牵马站在门前,身后还跟了条脏兮兮的大黄狗,双眼当即亮起。
“快快快,里边坐!”
燕从灵没有去管,只接着问,“敢问何家娘子住在哪处?就是那位背着女儿四处求医的娘子。”
可惜这少女是个官差,还背着剑,不能硬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