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趣的眼瞬间像被点燃。
千金阁对面的酒楼里,裴晏舟随意往外头扫了一眼,一杯酒下,才起身离开。
“手剁了,命先留着。”
“是,属下明白。”
与那女子共度一夜倒也不至于惹怒太子,但酒后说些浑话,却是最能火上浇油的事。
只是原本想让他死,但临了想起陈家的事,突然就不想让他这么痛快。
回了国公府,院子里的灯有些亮眼。
屋里暖意袭来,裴晏舟掀眸扫了一圈,却没瞧见宋锦茵的身影。
刚一皱眉,王管家就上来接过他的大氅,解释道:“锦茵姑娘身子有些不适,没法子过来伺候,小的已经让竹生备下了热水,世子可要先沐浴?”
裴晏舟眉头拧了拧。
前些年没见她病过几次,今年倒是时不时就脸色不好,尤其是这几月。
“她这次又要休息几日?”
“回世子,怕是要三五日。”
裴晏舟的动作停下,转身踏出了屋子,王管家只得重新拿起大氅追了上去。
如今夜里寒凉的很,这院子里,可不好一下病两位。
只是那步子刚跟了上去,就见世子的身影隐进屋内,那门也随之紧闭,让他没法子将大氅送进去。
仓凛看了看,随着王管家退了两步:“晚些时候世子出来,还是用得上。”
“那可不好说。”
王管家摇了摇头。
那日世子开了留宿的头,今夜还会不会出来不好说,出来了发不发脾气也不好说。
但不管如何,这大氅,他还是得先拿着才行。
宋锦茵的屋里已经没了之前那般寒凉,但一盏黄旧的灯亮着,却硬生生逼出了些许荒凉之感。
裴晏舟眉头皱了皱,正待让人来换盏亮一些的,抬头却见着宋锦茵坐在床榻上瞪圆了眼,一手因着伤势笨拙地握着针线,一手拿着整块白色布料,多出来的一截搭在褥子上。
“世子怎么过来了。”
“不是身子不适?”
见她这副模样,裴晏舟脸色微沉,高大的身影靠近,语带嘲讽:“你宋锦茵的身子不适,还能这般好脸色地做自己的事?”
“奴婢没有。”
宋锦茵见他突然生出了怒,深吸了口气压下腹中疼痛。
“没有?”
停至床边,裴晏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想当值大可直接报给王康久,我身边不缺你,不必打着这种幌子来说事。”
“奴婢知道世子身边有没有奴婢都无碍,只是世子为何从来都不愿相信奴婢?”
宋锦茵有些疲惫,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一侧,掀开褥子起身。
白色里衣薄薄一层,衬出了她的娇柔和羸弱,垂头时,还能瞧见她单薄的背脊,像是轻轻一推就能倒地。
裴晏舟见她的身子仅一个动作就有些不稳,指尖发紧,喉间轻微滚动了一许,竟犹豫着不敢看她那双澄澈的眸子。
“谁让你这般从褥子里起来,病死了难不成......”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便真的倒了下去。
裴晏舟伸手抱住她,察觉到她身上的滚烫。
王管家匆匆带着大夫过来时,裴晏舟的脸已经沉得不像话,直到大夫确认无大碍,那压迫才稍稍松了松。
将她的褥子四角仔细压紧了一些,收手时,碰到了放在里头的白色缎子。
裴晏舟拿起一看,竟是件快要成型的中衣,大小同他的身形相似。
国公府虽有不少绣娘,但他的一些贴身物件,大多都是宋锦茵在做。
裴晏舟薄唇紧抿,垂下的眸子里满是她的倒影,半晌,他沉默地将针线和布料放到桌上。
宋锦茵睡熟后他回了书房,拿出几年前查到的消息。
那泛旧的布帛上写着,下药之人是柳氏,但也不止是柳氏。
眸底暗潮汹涌,裴晏舟闭眼,再睁开时,里头又是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