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茵看着那片血迹亦是愣了神。
她眼角湿润未停,顾不上去看旁边冲过来的人,只觉眼前又是一片模糊。
“不会有事的,别哭,茵茵。”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直到感受到了孩子的存在,提起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耳畔是男人透着慌张的安抚,急切的仿若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裴家世子。
她听了半晌,才从他的声音里确定。
原来他也能有这样失了分寸的在意,只是可惜。
宋锦茵回过神,思绪转了一圈。
甚至还有闲心想起,她好像胖了一些,早些时候的那些衣裳,如今都已经不太合身,该是要换掉才好。
这般想着,她便觉得眼皮有些重。
鼻尖的冷竹香久久未散,夹杂着昨日她在隔壁小院门口闻到的药味。
原是他也病了,那院中才会有如此浓厚的味道。
“你能答应我吗?困住我就好,别困住我的孩子。”
闭眼前,宋锦茵又强撑着精神问了一句。
旁人或许会道她性子倔强不识好歹,放着富贵身份不要,偏要去过那些个苦日子。
可谁又知,那样的高门宅院里,安稳二字是最难的存在。
就算她的孩子是嫡出也无用。
但凡往后看一看,便知她无权无势,没有一个能给孩子当靠山的外家,更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助力,根本不可能让孩子坐稳这个嫡字。
甚至,柳氏和国公爷的关系也会压在她的身上,压在她孩子的身上。
宋锦茵比谁都清楚。
莫说她不可能当世子妃,就算哪日裴晏舟生了狠,真让她得了这主母之位,往后的日子也不可能会有安宁,她的孩子也会被无数人盯上,遭遇更多的困境。
就像曾经的裴晏舟。
若他当年没有其外祖陆家在背后撑着,他早已被国公爷拉下了世子的位置。
亦或说当年那把剑,根本就刺不到国公爷跟前去。
陆家便是他的助力。
他先要站起来,才能去搏自己的前程,才有后头的一幕又一幕,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战场厮杀。
可她的孩子,却只能永远停在站起来的那一步。
与其为了旁人眼中所谓的富贵日子,而被卷入那样的复杂里,她反倒真心盼着,她的孩子能得清净。
或安稳寻一地方度日,或行走于世间各处。
不要像她一样,被迫无奈地被送进本不属于她的地方,还几次三番差点搭上性命。
宋锦茵眼角又流下了眼泪。
胃中难受的厉害,又实在困倦,等不到裴晏舟的回应,便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一声声茵茵逐渐飘远,直至消失在暗色里,再无动静。
......
李婉清被玄卫提进小院时,林景修也察觉到不妥,匆匆赶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皆是满脸的不服气。
只是下一瞬,二人察觉到了一股骇人的戾气。
屋内的人面色阴沉如水,一身暗色锦袍如阎王罗刹,站在屋子一侧,看着正在写方子的木大夫。
“确定没有中毒?”
“回世子,姑娘身子弱,郁结于心也不是一日两日,若不是那位沈大夫的药养着,如今姑娘的身子,怕不会是这番模样,只是眼下看来,若想让姑娘彻底养好,恢复好气色,直至顺利生产,往后得更上些心才好。”
言下之意,便是世子最好莫要再刺激姑娘,让其安安稳稳,待生产后再说。
裴晏舟薄唇紧抿,指尖逐渐收紧,长睫低垂,瞧不出眸底神色。
可旁人都知,主子该是要做出决定。
要么彻底离开姑娘身侧,要么,便看着姑娘的身子因着心事日日衰败。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原本压在李婉清身上的压迫,也因着木大夫的那句并未中毒而消散。
在宋锦茵吐血的那一刻,众人第一反应便是中毒二字,也都下意识想到了这位沈家养出来的毒娘。
可眼下木大夫的话,却将裴晏舟送入了另一个绝境。
中毒有药,心病无解。
“先替她煎药,再去探探,沈玉鹤,还有多久到洛城。”
裴晏舟抬了抬手,一字一句说得缓慢。
玄卫领命而退,裴晏舟压下喉中腥甜,行到床边。
孙娘子送来了新置办的被褥,换下了那床沾了血迹的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