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达成。”</p>
有幽暗深邃的声音在洛里子爵的灵魂深处响起。</p>
下一刻，洛里子爵将那柄名为铁纹之月的左轮指向自己的下巴。</p>
砰——</p>
枪口蹦射出白烟与火光，却并没有子弹射出。</p>
一枚空包弹。</p>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p>
他是御兽师，却并不擅长战斗，能拥有如今四环的位阶完全是靠着自己偶然间契约的宠兽。</p>
准确来讲，说宠兽并不恰当……因为他们所签署的并非是传统的主从契约，而是交易契约。</p>
那是一只来自于灵性深渊的恶魔，而交易的内容也很简单，正如每一位恶魔所做的那样……一方提供灵魂，而恶魔则赋予他短暂的幸运提升。</p>
靠着与恶魔的交易，洛里子爵赢得了一切关键的赌局，而不夜城也通过赌局吞噬了无数人的人生。</p>
不夜城底所横行的罪恶，最开始便是为了满足那恶魔对于灵魂的贪婪胃口，不过等到洛里成为了博尔吉亚的白手套之后，自己也沉溺进了那份掌握他人生杀大权的罪恶快感之中。</p>
洛里将左轮手枪放下，嘴角的优雅笑容不变。</p>
倘若是进行纸牌游戏，比如二十一点的话，那洛里子爵还有可能因为计算力与记忆力的不足短暂落入下风，毕竟纸牌游戏里的运气固然重要，但是除非运气强盛到永远都是最大手牌，不然也存在着靠强大技巧弥补牌运差距的可能性。</p>
唯独轮盘赌是最简单粗暴的赌博，在「观众」的信息迷雾之下，更是变成了纯粹的运气比拼。</p>
倘若那枚实弹落在一三五的弹巢内则一方胜出，如果是二四六则另一方胜出，没有任何技巧干涉的余地。</p>
若要说轮盘赌中唯一可能存在的博弈，便是通过心理战使得对手心生畏惧，害怕对自己开枪自杀从而主动选择认输。</p>
从这一角度出发，那么轮盘赌的先手方无疑能在气势上先声夺人，这也是洛里坦然接受自己先手的原因。</p>
洛里看着桌对面那面容不变的神秘人，将银白左轮缓缓推出。</p>
在这个纯粹比拼运气的游戏里，能够与恶魔交易幸运的他便是不败的。</p>
这个神秘人也许是想通过轮盘赌这种简单粗暴的赌博方式，将自己在赌技与经验上的优势削减至最低，却不知，恰恰是他的自作聪明，却反而葬送了最后一丝微薄的获胜可能。</p>
如此一来，倒是正好清理掉可能存在的隐患……而且等到对方落败之后，也可以趁机查探一下他那情报的来源，和他本人的来历。</p>
对方所展示的那些情报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一日不将其弄清楚，那洛里子爵便一日无法心安。</p>
如此想着，洛里子爵便看到那位头戴白色遮掩面具的神秘人，也同样举起了左轮手枪。</p>
不过，他所瞄准的并非是下巴，而是自己的太阳穴。</p>
“Persona。”</p>
意义不明的字节从对方的口中道出，然后扳机扣动。</p>
砰——</p>
依然是白烟与火光，却并没有子弹射出，同样的，也没有什么巨大的俄耳甫斯替身在他的身后显现。</p>
下方的赌场中，赌客们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p>
作为玩家他们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当然都希望高高在上，不知道侵吞了赌客们多少财富的庄家跌落下神坛。</p>
一时之间，无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都投向了洛里子爵，期待着他下一枪脑袋开花。</p>
而且事实证明，这种随时可能鲜血飞溅的血腥与刺激感，远比单纯纸牌和筹码的碰撞来的更为惹人眼球，令人热血沸腾。</p>
运气不错。</p>
洛里子爵看着眼前的景象，面色不变。</p>
纯粹从概率学来讲，夏亚这一枪命中的概率是百分之二十，而且考虑到自己与恶魔完成了幸运交易，那夏亚这一枪是实弹的概率还要更高。</p>
这说明对方的运气也不差，倘若自己没有恶魔的交易，也许还真会成为失败者。</p>
当然，洛里子爵对此也并不心急，这是纯粹运气的游戏，而他早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p>
他依然带着优雅的笑容，等待着对方将左轮枪送回。</p>
“暗鸦，夜莺。”</p>
“我看了历代执剑者的卷宗，伱们知道，我看完之后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吗？”</p>
“战力不够强大，组织纪律不够严明，保密机制做的不够好以至于走漏了消息？”</p>
“都不是。”</p>
“这些都仅仅只是单一某次落败的理由而已，却当不了二十七次败北的借口。”</p>
“在我看来，过往执剑者最大的失败，就是——”</p>
“不会抗压。”</p>
伴随着那位黑发少年平静的话语一同响起的，是那再一次被扣动的扳机声。</p>
“而既然我现在当了你们的老大，那么，我就得先教会你们几件事情。”</p>
“执剑人守则，第一条……”</p>
“压力之下，保持优雅。”</p>
下一刻。</p>
洛里子爵的瞳孔，连带着下方的所有围观群众们一同猛地睁大。</p>
砰——</p>
火光与烟雾一同弥漫的，那带着面具的神秘人却依然屹立在场，毫发无伤。</p>
“怎么回事？交易没有达成吗？”</p>
“不，交易已然达成，而你的幸运也如你所愿提升了，正如过往那样。”</p>
灵魂深处，面对洛里的质问，那道幽暗深邃的声音却只是做出了如此的回答。</p>
如此想着，洛里的心思略微平静了几分。</p>
他与恶魔的交易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当然清楚对方的能耐。</p>
虽然这样的灵界恶魔很贪婪，甚至可以用邪恶来形容，但是唯独对交易与契约一定会遵守。</p>
下方，整个赌场内部都鸦雀无声。</p>
没有人知晓夏亚为什么会这么做，连续开枪确实被规则所容许，但这等同于帮对手承担了一枪的风险，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干，亦或者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弹仓内那颗子弹的位置。</p>
但是，能够和洛里子爵站上赌桌的没有傻子……</p>
而除非是传奇，不然没人可以在一位六环「观众」面前作弊。</p>
一时之间，无数道视线都死死地定格在了夏亚那修长的背影之上，无数人开始猜测起了他的身份，还有人则在揣摩着夏亚刚才那番话语中的含义。</p>
传奇亲至，来这里和一个赌徒头子玩轮盘赌？怎么可能。</p>
还有他口中的「执剑者」，又是什么意思？</p>
然而，在那万千视线焦点中的夏亚，其动作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p>
他仅仅只是再一次举起了那柄银白色的，名为「铁纹之月」的左轮手枪。</p>
“在过去无数次的失败，磨干了你们的锐气，也同样让你们迷失了自我。”</p>
“你们将自己定位为弱势的一方，选择了藏匿与躲藏，在那些大贵族们的针对与压迫的夹缝里得过且过，只要苟且偷生到片刻的安宁，便自认为已经是胜利。”</p>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p>
“所谓的「执剑者」，其内涵究竟是什么？”</p>
在整个赌场诡异的寂静中，夏亚将枪口，又一次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p>
“我们才是那高悬于天际的达摩克利斯之剑。”</p>
“无论是半神还是圣者，到达了帝国边境之内，都只能在那悬顶之剑的锋芒下夹起尾巴做人，遵循着帝国的律法与秩序。”</p>
“所以，该畏惧，该躲藏，该藏匿于阴影之中畏畏缩缩地苟且偷生的——不是我们，而是我们的对手。”</p>
“执剑人守则，第二条——”</p>
“永远记住，谁是猎物，谁是猎人……”</p>
“他们是猎物，而我们是猎人。”</p>
咔嚓——</p>
扳机扣动。</p>
千分之一个刹那后。</p>
砰——</p>
炙热的火光再一次在枪口处闪耀。</p>
可神秘人那脑袋被洞穿，血浆崩散的场景却并未如洛里子爵所预想一般出现。</p>
洛里子爵那优雅的笑容挂不住了。</p>
如果说第三枪他还可以用那枪本该射的是自己，所以才是空包弹来解释。</p>
那么第四枪落空，便让洛里真的有些慌了。</p>
“交易真的没出错？”</p>
“一切正常。”</p>
洛里沉默了几秒，然后猛地开口。</p>
“再加注，五百人份的灵魂。”</p>
“交易达成。”</p>
依然是深邃幽暗的回应，但洛里的心中却稍稍镇定了几分。</p>
这一局赌局太关键了，他输不起。</p>
按常理来讲，在转轮弹仓停止转动的那一刻，实弹与空包弹的位置顺序便已经固定。</p>
但是实际上，在那信息迷雾的遮掩之下，哪怕是那位观众本人都无法知晓这其中的一切。</p>
因此，在无人观察到弹巢内部顺序的状态之下，幸运幅度的扰动依然可以起效。</p>
看似不符合常理，可是这本就是存在着超凡与神秘的世界，而这一结论也是洛里实验过许多次后方才得出的成果。</p>
然后——</p>
他与那些早已经屏住呼吸的观众一样。</p>
沉默地看着身前的黑发神秘人，又一次举起了那柄左轮手枪。</p>
仿佛是察觉到了周遭那凝结的视线，那位神秘客人微微转动椅子，目光扫视向下方的众人。</p>
那未曾被面具遮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漠的笑容。</p>
“这个世界比你们想象的还要更黑，单纯的仁善与圣母，在这里毫无意义。”</p>
“所以，有时候，你唯有比那些阴险，狡猾，疯狂的恶人们更疯狂，更恶毒，更狡诈，你才能去做那些你认为应该做的事情。”</p>
“但是——”</p>
“虽然很遥远，很缥缈，听起来有些不切实际，甚至有点像在画大饼，可我其实很喜欢皇女殿下，齐格，还有你们所向我描绘的那个理想与未来。”</p>
“因为，我也不想活在一个善良被当做弱点的世界里。”</p>
啪——</p>
击锤击打在了子弹的底火上，发出了清脆的鸣响。</p>
升腾的火光与白雾中，传来了那依旧平静淡然的声音。</p>
“执剑者守则，第三条。”</p>
“为了对抗恶人，可以变得比恶人更疯狂，更邪恶。”</p>
“但是在此期间，铭记理想，勿忘本心。”</p>
“我不希望，有朝一日我们的猎物，变成那些曾经的同袍。”</p>
转轮弹仓转动了六十度。</p>
至此，六枚弹巢中的子弹，有五枚皆被激发。</p>
仅余下了，那最后的一枚。</p>
夏亚将左轮手枪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然后，方才轻轻推出。</p>
哗啦。</p>
左轮手枪在桌面上滑行。</p>
然后，定格在了面如死灰的洛里面前。</p>
“那么——”</p>
“到你了。”</p>
8000大章，本来想分两章，一章上午发一章晚上发的，但是感觉又会断章所以想了想还是合在一起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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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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