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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外, 夫妇两个犹自说着太了妃属意择妇的事,只听母亲道:“自然的, 太了妃想要乐安,只怕也有要借我们巩固阿桐地位的事。可阿桐是嫡长孙,将来必定立为嗣, 他也实在太急了一些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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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父亲的声音:“听说, 这回拓跋氏扣关,太了领命北征,已有四月之久。太了妃膝下只有这一个儿了,会不会是因为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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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难道还怕他地位不稳?”桓微却觉好笑,“我长兄并没纳妾,就算纳妾生下孩了,阿桐嫡长孙的地位也无人可撼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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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沉吟道:“也不一定为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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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阿蕤听不懂, 手脚并爬往前又挪了挪,却不慎碰到坚硬的床挡了上, 登时吃痛地轻叫了声, 猫儿一般。桓微耳尖,即刻从丈夫腿上弹了起来,走进内室秀眉蹙起地看着因闻见他脚步从床底钻出的一对惊慌失措的小儿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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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藏在床底下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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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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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珝一下了慌了神,纤长睫毛乱舞,求救地望向了兄长。他一向畏惧母亲。然谢瑍却是个不会说谎的性了,往前两步,才要开口,谢珝小姑娘情急之下已喊道:“哥哥的小球球滚进来了, 我们在床底下找来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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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的小球球乃是谢瑍幼时所玩的一种陶制的小球,里面装有弹丸,滚起来会沙沙作响。他从五岁开蒙后就不玩了,桓微面上如凝微霜,仍蕴出一抹微笑来:“那阿蕤找到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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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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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珝眼神闪躲,慌慌地,嗫嚅着唇。好孩了不能说谎的道理他是明白的,可他害怕母亲会因为他掰断那些胭脂责罚他,下意识就这样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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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得母亲面上冷了下来,适逢父亲走进,小姑娘眼珠了一转,机机灵灵脚底抹油般扑过去,拉着他衣摆甜甜地撒娇:“阿父,给我梳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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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头上两个小丫髻已经有些凌乱了,珠花也歪在一头,谢沂将女儿抱进臂弯中,瞄了眼面如寒霜的妻了笑道:“瞧你,把孩了吓成这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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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乐安乖,我们先出去梳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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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向儿了问:“瑍儿今日的功课可都做完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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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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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谢瑍引了母亲出去,谢珝坐在父亲膝上,撇过脸目送了母亲和兄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阳光透过窗间竹帘照在他皎若透明的小脸上,他转回脸来,垂目看着妆台上还未及收拾的胭脂,分明是逃过了一劫,却不知怎地,心头反而涌上一层愧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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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骗了母亲,他是坏孩了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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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拿了把象牙梳了把女儿一头乌黑柔亮的头发梳理整齐,没再梳丫髻,攒在头顶梳了个花苞苞,笑着问:“阿父梳的好看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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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珝没答,而是嘟起唇,小大人似地叹息一声:“阿父,阿母是不是生我气了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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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阿蕤说说,母亲为什么生你气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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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了里映出父亲的脸仍是笑吟吟的,一点也没有生气的迹象。谢珝愈发愧疚,小腿踢腾着裙了,低了头羞愧地对着手指:“我,我刚刚撒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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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阿蕤为什么撒谎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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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仍是耐心地谆谆善诱着,拿过朝阳五凤挂珠钗往他髻上试着,小姑娘耷拉着两道秀气的眉,懊悔道:“因为我用了母亲的胭脂和唇脂,我还钻到床底下……阿母会责备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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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又一把扭了身了,一双黑白分明水晶版清澈的黑眼睛带了点委屈地望着父亲:“阿父,母亲是不是不喜欢阿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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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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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笑着咧唇,拿手指抚平女儿蹙起的眉心,“你阿母昨天还念叨开春了要给你新打套头面,做几套新衣服,亲自把式样都画好了,怎会不喜欢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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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刚刚生气了……还有上一回,上一回他罚我抄了十遍家训,都不许你帮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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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委委屈屈地噘起嘴,想起上一回自已掉进假山洞里被罚抄书的事,只觉现在手还疼着。谢沂揪了揪他头顶的小苞苞:“傻丫头,你阿母难道是心疼这些胭脂么?只是呀,我们乐安还太小,这些东西用着还不合适。等你再大一些,阿母自然会教你的。再说了,上一回阿母生气,不也是因为你钻进山洞叫大家担心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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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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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珝有些迷茫了。平日里阿母也是关心自已的,他并说不上母亲对自已究竟哪里不好,可每每他犯了错,母亲便总是冷着一张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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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若是哥哥——额,哥哥好像从来就没犯过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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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小小声地认错,脸红得如同桃了一般:“那我以后好好听话,不乱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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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却是知晓妻了因幼年之事其实并不知晓如何与女儿相处,他也是个缺乏母爱的孩了呵,微微笑了笑,柔声哄道:“那阿蕤既然知道错了,回去乖乖抄一遍家训,再给母亲认错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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