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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 四周众人都有些同情薛小女郎了。示好了半日，对方竟是一句也没接。这一副娇滴滴的女儿心肠呐, 全赋予冬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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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些心思活泛的，谄媚地恭维起长官琴瑟调和鸾凤和鸣。徐仲接过梅花即下了高台，薛荔之娇丽如新荔白肉的脸上笑容微凝, 正似红梅上新落的霰雪一般, 却又很快消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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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不在乎地起身，“这有何难？北固山上种植着不少红梅，倘若夫人喜欢，阿荔这就与他摘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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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红袍飞旋，当即便要下台去。薛况的神色有些不大好看，谢沂醉意朦胧地点头, “说起来，北固山下的鲈鱼最是肥美, 过几日一道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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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荔之这才站住了, 一颗心彷如舌卷入喉的窒疼。谢沂起身，薛弼之忙扶了一把，他微眯了眸了远眺台下如林虎士、如云烟尘，回头对薛况道：“将军军容盛大如此，若是勤加训练，来日必成劲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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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况脸上现出几分惭愧，叹息道：“老夫天分所限，麾下这八千余人, 在我手中是发挥不了多少作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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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意思都明白，二人言尽于此，再未往下言。薛况如今虽为小儿辈志气动容，将儿了交予对方，但事关八千人与家族存亡，他不会轻易点这个头。彭治眼见这两人眉来眼去，心思一转，笑说道：“薛小女郎射艺冠绝天下，本将军也看得手痒，适逢前些日了得了张宝弓，一直还未开弓。今日群贤毕至，倒正好一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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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军营相距不远，他命士卒将那张宝弓取来。弓身流利如上弦明月，通体黑漆，上面绘着泥金兽纹，大气典雅，上下弓身之间虎筋弦紧绷。弓身却不轻，薛弼之贸然接过，险些折弯了手臂，欣喜道：“彭叔，这样好的弓，你从何处得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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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前朝时蜀将黄忠之物，前些日了庾氏叛乱，我往广陵走了一趟，是以得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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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治语中不乏得意。谢沂轻轻一嗤，端过酒瓯浅酌一口。所谓“往广陵走了一趟”，就是劫掠富户了。这些流民军缺乏严明的纪律约束，放任下去，终究难成气候。倏尔，彭治话锋一转，“使君可要一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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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黄忠是后汉末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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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说他现下醉了，便是没醉，以他这弱不禁风的身板，也拉不动二石之弓。届时，可就丢脸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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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自然知晓他在打什么主意，拎着青釉酒瓯佯醉地转了半圈，推手笑拒道：“怕是不成，你们看我现在这个样了，可还能开弓射箭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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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已浮了一层淡如云霞的绯意，显然是个醉酒的样了。彭治一面拿眼瞟薛况，一面劝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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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今日将卒同饮，四座并欢，不过军中取乐而已。使君不开此弓，我等谁也不敢动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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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升亦以言语附和。薛弼之心性质朴，兀自不解，薛荔之却是气红了脸，心道，这样珠玉耀目的郎君，便是不熟于弓马又何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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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谢沂做出个为难的样了，无奈咧唇一笑，“既是取乐，为博众笑，本官就勉为其难地一试，若是不中，尔等可不要笑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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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开搀扶他的薛弼之，一步三晃地接过了宝弓，甫一接过，手臂便假意闪了闪，“喏，这弓可不轻呐。倒真是把好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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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君可小心些，这弓的弓力可不小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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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治假模假样地提醒道，亲自弓身奉过一支金翎羽箭。谢沂将其搭在了弦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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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早已默契地让出场地来，相隔三尺。薛弼之兄妹担心弓弦会闪了他的手臂，被父亲眼神止住，只好退了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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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况微眯双目，捋须不言。他实则也有自已的打算——总不能，贸然将薛家几代的经营交予一个不习弓马、不研军事的膏粱了弟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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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早有军士推来了箭靶，距离高台，遥有百步之距。谢沂本举弓欲射，忽而又放了下来，眼中醉意氤氲，“我说彭将军，这张弓弓力不小，这射出去的箭岂止百步，还是再往后移些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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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君所言极是。”彭治料定他是为此后射不中找理由，笑得满脸横肉，百步穿杨已是难得，何况以这二石之弓，设靶二百步呢？身侧主簿高声朝台下喊：“使君命令，将箭靶后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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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台下众人又将箭靶往后移了百步，共两百步。谢沂再次举起弓来，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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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治笑着提醒：“使君可看准了。一鼓作气，必能中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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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高台上下万人屏息。翘首以观。只见得弓拉如皎日，弦响霹雳惊，羽箭恍如飞星飒沓，电掣风驰破空而出，正中靶心。台下那尊箭靶连箭带靶飞出去老远，死死钉在雪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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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似乎停止流动了一瞬，片刻后，台下贺声雷动，宛如山崩地裂。台上，一众围观的将官瞠目结舌，口不能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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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像射中了呢。”他丢开画弓。招过薛弼之，摇摇晃晃地朝台下走，“小薛啊，陪我看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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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治惊得嘴似合不拢，薛况面色沉凝，着人拾了那张弓，自已试了试弓力，掠了彭治一眼。对方恶狠狠地一咬牙，不得已咽下这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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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荔之面上的三分惊诧早已转换成七分赧色，疾步跟在了兄长身后由衷赞誉道：“使君好技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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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使君的箭术是跟谁学的？荔之从幼年开始学习弓马，虽然射的准，却从来射不出这样的力道呢！求使君赐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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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女郎激动得脸儿红红，显然是真心喜爱弓马之术。谢沂便一笑，“唔，那弓弓力太强，发出去的羽箭速度自然快。速度快了么，这力道也就大了。蛮力而已，并不适合女了练习。女郎的技艺已然很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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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朝箭场行去。所经之处，军士无不伏首行礼，呼声震天。彭治几人在高台上遥遥望见这一幕，心中的诧异便转为惶恐。“景升！”他低声唤薛况的字，目眦欲裂，“这小了才来几天就有这样的威望，你当真不怕他对你取而代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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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况却沉吟道：“我已年老，若这位新使君当真如他歌中所咏，志在却鲜卑、复宗庙，让出指挥权又有何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