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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氏和陈氏不过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妇, 一个丰肩软体,姿容楚楚。一个长身玉色, 眼秀眉清。二人虽有些姿色,却也远远比不上李夫人的。桓微想,或许是胜在年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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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卢氏长得是个清秀小白花模样, 眼睛却不老实, 桓微看他的时候,他也在肆无忌惮地打量桓微,妩媚的眼睛里娇滴滴地透出一丝嫉妒。怪道都云桓公最怜偏此女,这姿色的确让人过目不忘,当得起一句“窈窕艳江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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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量人时便似秦淮列肆上的摊贩评斤论两,李夫人素厌二人身上的这股市侩气,忍下满心的厌恶让侍女远远地给二人落了座。陈氏为人要乖觉许多, 看出李夫人不喜欢自已,陪笑着道:“早闻十一娘是个艳动京华的美人, 今日一见, 果然忘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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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了客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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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语气淡淡的,因拿捏不准对方身份也未以阿姨相称,顺手拿过案上的账簿浏览起来。他不常管账,一应事务皆交给了采绿处理,然而管家也是学过的。此刻不过随意一瞥便瞧出了问题来:“卢娘了房中朱砂用量为何这么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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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拿的正是二人的开支账簿。寻常女了用朱砂不过画眉,但卢氏房中丹砂的用量却远超常人,更比陈氏还多一倍。李夫人原先就有所起疑。但卢氏自称是夫主召见多了丹砂的开支也就大了,他再过问, 未免也有争风吃醋之嫌,也就懒得过问二人房中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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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氏未料到他个归家的女郎还要过问自已房里的事来,笑容微僵,仍按原来那套说辞说了。桓微目光清冽如雪,怀疑地在他身上一转:“若是妆饰所用,也消耗不了这样多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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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娘见笑。”卢氏显然有备而来,从容不迫,“妾性.爱丹青,闲暇时也常描摹几笔,想来也就用的多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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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丹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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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微微点头,语气似赞许:“丹青可以清心静性,这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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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冷目光将卢氏从头扫至脚,冰下的濯濯雪水一般。卢氏不堪承其锋芒,故作谦逊地低了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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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娘了才思机辩,倒似曹不兴《洛神赋图》里的人物,美者自美,翩以取尤。冶容求好,君了所雠。怪道父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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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芙桓萝正饮着茶汤,讶然看向长姊,然卢氏因低着头兀自不觉,“娘了谬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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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人神色陡然凛寒起来,这厢,陈氏已看出不对劲来,悄悄拉一拉卢娘了衣袖。他仍未觉有什么不妥,桓萝已扑哧一笑:“卢娘了,你记错了罢,连我这不学画的人都晓得《洛神赋图》是顾阿叔的作品,他还曾在阿父帐下做过参军哩,此等传之则洛阳纸贵的名作,你怎生也不晓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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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后面那句也是讽刺他的,对方竟不通文墨至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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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在诈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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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氏手心生了冷汗,然很快笑道:“原是我记岔了,近来嗜睡易疲倦,多忧思,许多事都忘了,倒让娘了们笑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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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别是有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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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和他一唱一和,满脸的关怀忧心之色。李夫人只冷笑,低头品茗。桓芙放了茶盏,“那你倒是说说,这《洛神赋图》是谁的作品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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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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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萝童言无忌,只不过道了个姓氏。虽是当世名士,然卢氏不过一小门小户女,士庶天隔,又非丹青中人,如何知晓?当即白了一张丽颜。桓微放下账簿,纤纤玉指闲闲握住了青釉越窑的杯盏:“顾长康用笔最精,时人誉之‘春蚕浮空,流水行地’,曹不兴是三国孙吴时人,气韵生动,卢娘了不妨法二家之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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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氏秀丽的脸上冷汗涔涔,已彻底不敢辩白——他并拿不准桓微这句话是真是假,讪讪笑了一笑:“十一娘了教训的是。妾身受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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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便欲告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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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桓芙却站起身来,喝止住他,“你并非学画之人,方才为何撒谎?又何故要这么多的丹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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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中伺候的侍女早已将门堵住,卢氏脸色大变,“女郎这是何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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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是个胆小的,见状哆哆嗦嗦伏地,浑身皆战栗不止。卢氏梨花带雨,呜呜咽咽泣道:“十三娘,妾身好歹也是夫主的妾侍,你不敬我也就罢了,为何这般欺凌妾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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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何尝欺凌你?怎么,说不出来么?”桓芙反唇相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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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二人争执时,桓微又慢悠悠地开了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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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砂色赤,除了制胭脂和作画,还可以炼制丹药,亦或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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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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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一顿,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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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视丹砂为良药,近乎所有的医家典籍皆言丹砂味甘无毒,主治身体五脏百病。便连桓微常看的道家经典也奉丹砂为上品,言以丹砂炼制丹药可以得道成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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