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爷,世态炎凉,沧海桑田,王家感恩于您的牺牲,往后,您老就安心在凤阳国吧g。”王言杰终究是从这老头的言语里,听出激动的情绪中,有那么几分掩饰不了的落寞和哀伤。
“都是应该的,杰少爷休要说这些话,折煞小的了。”老人一直都很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就算是逃亡的一个王家子孙在自己眼前,他依旧是王家的下人。
“王爷爷,我必须向你坦诚,这一路之上,我想了很多。心乱如麻。“别的不说,但有学生在,老师必然安然无恙。所以说,王严封没机会拿到这顶帽子的。那么,久战不下,海庆龙还会让王严封耗在这里吗?无为无功,就是罪过。到时候别说是元帅的帽子了,恐怕他王家都会被本就多疑的海庆龙给清洗了。这么说来,是不是我们就找到了突破口了?”诸葛丹枫笑道。这一番对坐饮酒喝茶,倒还真是交谈间,堪破了他的困局。
“这么说来,还真是有几分可能了。那这说客的戏码,看样子你是打算亲自去见王严封了?”搞言大师顿时也领悟了诸葛丹枫的意味来。
“齐云乱军吃此一败,定然不会轻举妄动,再要来袭,定是大军齐发,所以,我们还有一点点时间来做这个事情。如果在齐云大军来袭之前我们没搞定王严封,恐怕学生只能带着老师想办法逃命了。”诸葛丹枫没正面回应说客是不是他,但是没回应,就表示承认是他了。
“又要让你身负危难中了。年轻人,你很了不起。”搞言大师端起酒杯,示意诸葛丹枫,一起再喝一杯。
“老师错爱,为的都是我们的生死。”诸葛丹枫举杯,恭敬饮下杯中清茶。口中的清香,弥漫开来,回味良久。
“别光是喝茶,也吃点菜,来来来,我给你夹个红烧肉,跟你说,我这些带出来的小家伙们,还真就有一个家伙厨艺不错,尝尝他的手艺。”搞言大师今天笑了不少次,这一次,是面对诸葛丹枫,说话间,筷子夹起一块嫩滑的红烧肉递到诸葛丹枫面前的碟子里。
雨夜,安静中,滴答的清脆之音,点缀着铁旗城已然进入睡梦的诸多营帐里唯一还亮着温暖炭火光芒,格外温暖人心。
离开临海皇城已经有一些时日了,可是马车依旧不容休息的向着前方转动车轮,快一个月了吧?坐在马车里的少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活。从小,他可是家里的宝,有无数的下人伺候着吃穿,他需要做的,只是每天在请来的先生的教导下好好读书,也跟武师修习武艺。多么辉煌鼎盛的豪门家族啊,可是,这转眼间的功夫,仿佛就一夜春梦醒来,驱赶马车的老人就告诉他,要活着,要逃离,要远走他乡。下人丫环没有了,每天锦衣玉食没有了,教他学识道理的老先生没有了,孔武有力总是那么精神旺盛的武师大哥也没有了,匆忙得,他都没有和父母亲道别一句,就被安排上了马车,然后夜色笼罩中,就开始了连续这么多天的颠簸。随行者,仅有这一位老人。忠诚了一辈子的老人。吃的,是路过的街市买的干粮,喝的,是装在饮水壶里的山泉,困了,只能在颠簸的马车上浑浑噩噩睡一觉,马车就那么颠簸着,一路向西。
初时,少年太多疑问想问清楚,如今,他再不问了。只是心里,沉甸甸的憋着太多委屈,难受,想哭,怨恨,无奈,甚至,还有一直没有消散的愤怒。原来,不可一世的王家,世代忠良被无数人歌功颂德的王家,这就要倒塌了。父亲远征,叔叔惨死,爷爷老迈,这个家,他成为了唯一一个要逃离的人。他是王家最后寄存希望的人。
“杰少爷,再走一日,咱们就算是踏进凤阳国了。”这一路,为了避过临海国州府城关,迂回了不少路程,不过,总算是安全无忧的带着小少爷跑出来了。老人心里多少是有些安心的欣慰。
“王爷爷,辛苦你了。”马车里的少年掀开马车帘子,对一路上负责驱赶马车的老人道谢一句,放眼看出去,天地间已经是春意盎然。离开临海皇城时,还是冬末,寒意颇为袭人。
“杰少爷,老爷的吩咐,咱们得去入学太极学院,我老头子这一路上多有打听,这太极学院可了不得,杰少爷这要是入了学院,以后定能学究天人,到时候,再回到咱们老家来,必定能博得功成名就,再塑王家威风。”老头的确是一路上没少打听太极学院,世人都说,那就是人间圣殿一般的学院,能进这太极学院的子弟,必然都是人中龙凤,一旦学业有成,下山出世,必然都是轰动一方的人物。只是,他已经老了,估计是熬不到看见王家这个小少爷有所成就的一天了。可是,他还是很高兴。他不负王家,这一离开,他也无法再回去了,相伴着这杰少爷,他极大的可能就是要老死在这个异国他乡了。
可是,看到你日夜辛苦的身影,我为我曾经有过的想法赶到惭愧。王家屹立于世,风雨飘摇数代,始终都是辉煌卓越的王家,如今,却是倾覆在这将起的乱世洪流里,人心,自谷都难以揣摩。我父亲远征,多半是要战死沙场了。我爷爷奶奶母亲等人,老迈孱弱,必定成为众人落井下石的最后战利品,然后好瓜分我王家在朝中的诸多官职,资源。由此想来,我王家,仅存我一个年幼少年,您是唯一一个知道我逃离出来的人,我本有心取了王爷爷性命,以保我王家最后的秘密。可是,如果我的人心,也跟着变得如此荼毒,与禽兽何异?所以,王爷爷,咱们就此别过吧。带出来的金银,全数给你,寻一处安生之地,不要再回临海了。”马车上,王家少年面色沉静道。
“......”赶马车的老头,沉默了。原来,自己差点已经死在这个小少爷手里了,在他不知道具体时间的时候。原来,这个小少爷,已经有了如此过人的智慧和城府。原来,王家一直暗中苦苦教导的小少爷,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马车停下了。老头手里握着马鞭,有些不知所措。这个马车上的少年,自己可是看着他长大的啊。他说,放过了自己,是真的吗?还是,会找个机会再杀掉自己灭口以保住他的身份机密?
少年下了马车。站在了老人的面前。
“王爷爷,感念您老为王家做的一切。王言杰今日给您磕头了。我知道,这始终报还不了您老对王家的恩情,奈何这乱世当道,请王爷爷见谅。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王家少年说完,干脆利落跪伏在地,磕头三响。
然后,站起身来,转身。朝着凤阳国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再没回头。
马车停在原地,拉车的马,趁着片刻的空隙舔吃着路边鲜嫩的野草。老人就那么愣神的站在原地,许久许久。
“好啊。王家有望了。”久久之后,老人蹒跚着爬进了马车。只是,这一次,他没去前面赶车。而是坐进了马车厢里。然后朝着还在吃草的马吆喝一声,也不管什么方向了,任由着这马随意向前走去。
滴踏,滴踏......马脚践踏着大地,走进异国他乡的土地,未知的乡野道路。
“杰少爷,您留老头子一命,您留存一份人性。我活大半辈子的老头,又怎么会让您心有顾虑?放心吧,您是王家遗孤的秘密,将永远无人知晓了。”车厢里的老头,这短短的小半天里,心情起伏得太复杂。可是,这一刻,他没有一丝的怨恨和不满。甚至,他还有面色可见的激动和高兴。王家,有这样的孙子,真好啊。
马车,继续向前。只是,千里迢迢赶来的两个人,一老一少,原本相依为命,此刻,已经分道扬镳。少年向着圣殿一般的太极学院去了。而老人的生命,自己了结,永远留在了这个刚刚踏足的异国他乡的春天荒野。
马车车厢里,老头的喉咙处,刺进去一把短小的匕首。鲜血泛着血腥的怪异甜味,弥漫在车厢狭小的空间里,随着拉扯的马,慢悠悠的向着不可捉摸的未知方向消散。
诡异的来到学院的弄花女,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听满山弥漫的读书声,和小泥巴做些家务杂事儿,没有太多的心安理得,可是也足够的令人舒适。
“花姐姐,你真应该找学院的先生学学琴技,你很有天赋呢。”在一处菜园子里,小泥巴一边给刚刚发芽的蔬菜除草,一边念叨着自从听了一次弄花女弹琴后就苦劝的念头。
弄花女笑笑,轻微摇摇头。然后也没管什么形象,跟着小泥巴一起在菜园里忙着除草。
“哎呀,真是可惜了,你看看你,这手长得多漂亮啊,指头又细又长,我听人说了,这可是天生弹琴的好手。你跟着我除草干这些脏活,太浪费了。花姐姐,你快停手,你就边上看着,我自己弄就成。”小泥巴自从开始照顾这个受伤后被带到这里来的漂亮姐姐以后,对这个小姐姐的漂亮就彻底被征服了。鬼知道,这个小姐姐是个哑巴,小泥巴还暗自赶到遗憾了许久。可是,某天听到房屋里,传出来美妙的琴声,小泥巴足足是听楞了半天,进屋去才看到,弹琴的人,正是这个花姐姐。
弄花女还是笑笑,轻微的又摇摇头。小泥巴上前来拦住她,她就换个地方继续帮着除草。
“哎,你说你,明明可以去学院好好学习的啊,非是不去。我倒是想去来着,可是我一读书听现身讲那些东西就想睡觉,也就呆在这菜园里种菜什么的,喜欢得很。你看,这些绿油油的小青菜,再等个把月就可以摘来炒着吃,煮着吃。”小泥巴见是拦不住这明明大家闺秀一般的漂亮哑巴姐姐,只好是任由她跟着帮忙,自己一边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闲话。对于这些菜地,小泥巴很有感情呢,种下什么,耐心照料以后,总是有所收获。自己吃,多的,送去学院的厨房,换些银子,或者对于照顾自己的那些邻居,也干脆就白送相赠。生活在这里的人,只要不懒,总能有吃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