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王严封朝武堂之外大声喊人,再不搭理中年男人。
“带这个兄弟且去军营里休息,领给他五金币。他的马帮兄弟,一并住在一起。”王严封吩咐进来的士兵道。
中年男人很快是被士兵带下去了。可是王严封的心里本就烦闷的情绪,更加的增添了几分忧虑和未知的慌乱来。这约自己明日潮河马帮酒馆见面的人,会是谁?
如今这局势,还有谁如此清晰并且能破局?
晨间到晌午,烈日到夜幕,这一天王严封是过得格外煎熬,一番照常的巡视防务安置军中杂事都显得漫不经心。他心里存疑的,始终是这来信要见的人到底何方神圣?王严封忐忑不安,这马帮上下十来号兄弟也没个安生,煎熬着撑了一夜,天光微亮就被军营里的士兵给咋咋呼呼的叫醒起来了,从这历阳郡城池出发,要去这潮河马帮酒馆,约莫两盏茶功夫,这般时刻早起赶过去,明显王严封是算计着早去踩点的意思了。
“将军,您不会杀人灭口吧?我和我们这些兄弟是真的啥都不知道啊。”一路上哑然无声走着,马帮的带头人中年男人终究是难耐憋了一晚上的担忧,靠近在王严封身边开口相问了。也就是这个中年人,心里想啥,嘴里就说啥。
“哪能呢?就是让众兄弟跟着去,看看是不是认识来信的人。你们不用担心,到了地方,见了人,你们不认识的话,马上就给金币放众兄弟离去。当然了,今日之事,但凡传出去了,以后这马帮尔等也别想跑了不说,看到没?我手下好歹五六万兄弟,要办个什么灭人家门的事儿也不难。”王严封倒还真不是全无顾虑,也想过干脆等下杀人灭口算了。不过终究是想着,如今乱世,王家风雨中朝不保夕,何苦再添罪孽?这些马帮的成员,也让下面的兄弟留意了一夜,还特地查探了一番,的确就是地地道道本本分分的马帮而已。于是王严封倒是难得的心慈手软了一次。
要依着以前王严封的脾气,这些人保不齐昨天夜里就被杀了。
临行之前,老父亲的那一番苦口婆心,以及满眼的辛酸悲苦,真是让王严封挥之不去,时刻警惕着内心。他何尝看不出来,老父亲对他,有多少的关爱就有多少的恨铁不成钢。不能莽撞,要谨小慎微。王严封离开皇城以后,带着五万兵马,时刻都在琢磨着老父亲的临别交代。
潮河酒馆,也就是一处不大不小的河边上的过往来客休息喝茶简单吃食的地方。不高档,也就没那么多的讲究。酒馆的门口不远,就是一个简易的码头,但凡要往北去,路途到这里算是断了,要渡河,得有摆渡的船只撑着过去。寻常客商,马帮或者其他俗务来往的人,北上南下,到了这潮河酒馆就算是一个三教九流汇集之地,摆渡的船只可不是随时都有,你一两个人人家艄公可不给你开船,得等人多了,够开一船了再一起出发。所以,这酒馆的生意也就来了,闲坐也罢,趁空喝茶吃饭补充体力也好,这酒馆也就独此一家。
王严封今日没穿军武装备,一身的素裹麻布衣,乍看之下,跟马帮的十来个兄弟也没多少区别,细看,肤色神色可是有神得多了,而且王严封腰间所带的兵刃加上常年军中的经历,让他显得出众了不少。除了随行的十来个马帮成员,还有王严封带来的亲卫,也伪装成过往闲散人员的模样,都朝着潮河马帮酒馆聚集。
等得这前前后后几十号人到得酒馆,天色已经放亮,还未走进的时刻众人就打量到,今日的酒馆貌似格外人气旺盛,别的马帮吆喝着马屁的,说笑着跟酒馆要吃要喝的,询问艄公停靠在河边船只何时开船的,参杂着酒馆里两个店小二热情前后招呼的动静,甚是热闹。
“客观,今儿个往北赚银子去呢?可巧了,今日人多,开船能早不少呢,各位先是喝茶还是顺道吃点儿?”店小二见是又来了一帮子人,生意上门,自然是喜形于色,上前来招呼。
“茶水,早点都上。”这些杂事,自然是不用王严封亲自出声,早有随同的亲卫上前搭理了。
“将军,没发现异常人士。”有人搭理店小二,也有人查探四周,然后凑在王严封身边耳语了一句。
“恩,兄弟们散开去,我身边留两人即可。”王严封点头回应一句,当先找了个酒馆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亲卫也不答话,径直使了几个眼色,一应人等自然是一副瞎溜达,跟人瞎聊的姿态周围继续查探去了。
就这么淡然无味的喝茶吃着不知所谓的早餐,王严封左右是看了看,未见什么人找自己说话的意向。索性也不张望了,坐在角落,面朝酒馆门外,淡然看着来去喧闹的众人。反正来都来了,马上也要揭晓,就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还是何方妖孽了。
“客官,跟您斟茶。”店小二抽空却是来到了王严封木桌上,一遍热情笑着招呼,一遍续杯倒茶。
“恩?”王严封本是没在意,可是,这店小二趁倒茶的功夫,悄无声息的递给他一个东西。圆溜溜不顺滑。
店小二悄然点头,然后不着痕迹的将手指放在嘴唇边,示意禁声。然后又吆喝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王严封掩饰动作的喝了一口茶,然后低头拆开手里的东西一开,是个揉皱的纸球球。当即打开来看。
“王将军,人多嘴杂,后门,河边有处送客亭。”纸团里,写的就这么几个字。
“你们在这里看着,放那些马帮的人走。我去去就回。”王严封随即也是明白了,这酒馆人来人去,的确不是个谈事情的地方。至于走后门去河边送客亭,他倒是无所畏惧了,好歹他也是战场舔血的主,这河边也不是什么埋伏之地,距离这酒馆并不多远,能有啥意外?于是,朝隔壁桌子上的亲卫简单交代一句后,跟店小二打听何处上茅厕的套话后,朝着酒馆后门摸了出去。
潮河春潮,没有汹涌的波涛,穿城而过流经无数小村庄的她依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安静祥和,如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家碧玉一般,缓缓流述着她听过的无穷岁月里的人间烟火。潮河两岸,是较为荒芜的树木葱茏,如果登得一个高处,看得再远去一些,可以挑选看到有闲散的人家农屋,以及同样散乱的几片片耕种的田野。
“王将军,久仰大名。”一个身穿素白衣服的年轻人,儒雅微笑看着始终心怀警惕和诸多疑惑的王严封缓步走近了送客亭。
“先生约我至此,所谓何来?”王严封开门见山,走进了送客亭,对于年轻人的问礼,明显没什么热情。
“春光无限好,寥落数人家。人活着除了争名夺利之外,还是有很多事情值得我们关注的,比如这眼前的漫漫淌河,翠绿田野他乡,当然了,生死两个字高悬头顶的时候,的确是缺了几分闲情逸致来欣赏这样美好的风景,王将军,素来敬仰您战功卓越勇武过人,王家也是世代军武,今日一见,果然担得起勇武两个字。”年轻人也没搭理王严封明显已经开始不悦的神情,继续悠哉悠哉的像个踏春的诗人游客一般闲话道。
“如果先生想要一个携手踏春的友人,不妨去城中找个花坊女子,更解现身雅致。恕王某并无兴致,告辞。”王严封是真的生气,什么玩意儿啊,搞那么多玄虚,约人来了,就说这些屁话?丢下一句话,当即就转身走人。
“王将军既然喜欢干脆直接,那么咱们就说点敞亮话。如果王将军就这么走了,我估摸着,王将军的脑袋,保不出三个月,就得落地。甚至,王家老小也都有灭门之祸。”年轻人本以为这家伙只是做做样子,哪知道还真是要走人。嘴角微笑,等王严封都快走出视线了,才续上话锋。
“你们读书人都喜欢这么弯弯绕?有什么事儿就不能直截了当说完了事儿?”王严封站住了脚,却是没转身。
“我是做好事,所以我不着急。不像王将军,忧心家国,不,准确说,是忧心家人和自己的性命,自然是心急如非,我就算是打个招呼都显得我是啰嗦了。直说吧,王将军大祸临头了,今天我来,搭救王将军项上人头可以肯定,保全家人只能说,尽力而为。但是,我不是大老远跑来白白做好事的,特别是,王将军并没有给我什么好脸色的前提下。如果王将军有兴趣,过来坐着聊吧。”年轻人从王严封到来,起身见礼后就坐在了送客亭的石椅上了,此刻,也没再起身迎合的意思,说完这番话,他是笃定王严封断然不会就此离去的,真要是那么果决,他就不会来这里。既然来了,多少心里还是有所期待的。
“我们行武出身,就图个爽快。现身有话,烦请直言。”王严封终究是不忍就此离去。如这个年轻人所言,他当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局势微妙,看上去貌似风波全无,可是暗地里,却是步步杀机。
“王将军出征时,临海朝堂曾有许诺,如果得胜归去,元帅加身。可我想王将军自己也清楚,最起码王家老爷子是清楚的,这元帅的座位,临海皇朝之上的发声者并不怎么希望还是你们王家的人去坐。当然了,这个位置上肯定不会一直空着,会坐个人上去的,无非也就是挑选一个听他的话的傀儡摆上去给世人看罢了。临海国君海庆龙自从继位以来,如鲠在喉的始终是军权没在自己手里,时刻都担忧着功高震主,压不住你们王家。早年,王将军无意中的一个错失,给海庆龙逮住了机会,清空了这个座位,现在断然没有让王将军再坐回去的道理。所以,从明面上看,王将军就算是凯旋回朝临海皇城迎接将军的,怕也不会是元帅之位。”年轻人对临海朝堂的事情居然知道的无比清晰,当即头头是道的分析起来。
“先生是天机宗的人?!”王严封当即想到一个可能,脱口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