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怎么回事?”孙逸轩不知疲惫过头还是没反应过来,用力压抑的孩子气和痞气从话语里楼了些出来。
正蹲在地上鼓捣着怎么把铁门装回去的江桥用力转着手里的螺丝刀,但已经反牙的生锈螺孔却怎么也没法将又硬又粗的螺丝钉稳稳吸住。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始作俑者严仲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我誓,只是用力拉了一下。质量太差了,怎么就掉下来了呢?”
“那左扬东呢?”压低声音的孙逸轩往里头直张望,看起来反倒像是个正在侦察敌情的犯罪分子或者负责带路的间谍头子。
这就奇了怪了。江桥看电视里的警察同志都凶得很,协助者美其名曰协助,但看待遇而言还要比缉毒犬差一点。缉毒犬有时找不到线索大家还会怕它自责多加安慰甚至加餐,若是协助人知情不报那分分钟就是违法行为,说是包庇同伙都不未过。怎么这孙逸轩还谨慎成这个模样?
“世道变了,有资料的是老大”孙逸轩听得江桥这么,言语毫不顾忌,“手里有了把柄的人,权利还大过当官的。你抓他起来也没用,解决问题的命脉他要是不说,我们也没法子”
孙逸轩也不进门,就站在门口和其他两人闲聊,说起这事他就来劲,前几年还能模拟虚拟世界技术来使嫌疑人致幻,迫使其说出真相,但好景不长,英区后来出了个世界闻名的大案子,导致这项技术成了所有道德伦理维护者的攻击对象。当时的调查方利用‘绝境系统’致使犯罪嫌疑人成瘾,效果拔群,比吐真剂还好用。但真相得了,人也疯了,讯问过后,那人便从监狱移到精神病院去了。
后来联合政府的某个机构就开始谴责这种做法不人道,甚至有些人还起了小型的反对‘绝境系统’运动。
“结果怎样了?”江桥不嫌事大的放任自己的好奇心燃烧。
“还能怎样,还不是被武力镇...”见孙逸轩有问必答,严仲连忙捂着他的嘴把他拖到一边去,用江桥都听不见的声音小声问了句:“孙警官你可想好了,这是能说在明面上的事?”
孙逸轩一愣,这才恍然大悟般的摇了摇头,目光满是感激。见对方没有继续说的念头,满头大汗的严仲才叹了口气,恨恨的骂了一句:“你怎么什么都敢问啊”
江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其实他对这事也不怎么关心,像这种新闻上未曾播报过的消息,要么就是谣言,要么就非得是谣言。无论怎样,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的。
况且除了‘轻转’以外,他也没有什么值得倾诉的对象了。
可能还有一个?
孙逸轩见得严仲人还不错,便握手相谈。江桥听严仲的话断断续续,显然是不怎么敢同什么都说的孙逸轩打交道。
江桥将门摆好后,靠着门框看着略显狭窄的屋子,不及面包店面积一半的空间里堆放起一摞一摞的图画纸,各种各样的格子和柜子里塞着一本本泛黄的书刊。若不是左扬东抖着手先行警告江桥不要进来,他真想看看这书是不是和它表面所显示得一样黄。
左扬东对颜平帆的态度还是挺好的。但江桥也怎么不在意,毕竟一个正常的男人,对颜平帆是否有好感是检验其性取向是否正常的一个关键。只是两人聊得那么久,此时的江桥有些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便见得颜平帆先走出来了,满脸得意加上自信的笑容乃是其用无比霸道的交涉使对方臣服的标志。果不其然,脸色灰黄的左扬东随后从房间里走出,叹着气的他表情十分哀怨。
“就帮你们这一次,看在程、姓程的那个小女孩份上”左扬东一手捂着脸,指缝间的眼睛如同要压碎睫毛般的用力紧闭,“但是有几件事要先说好。”
他说的算是一个先行约定,意思是以孙逸轩为代表的警察集团不得干预他的行动。孙逸轩答应得及其爽快,他那事不关己以及口无遮拦的态度让江桥觉得他或许只是被调过来帮忙的实习工。
另外一个条件说得含糊不清,江桥只能理解为他不想牵扯到自己的父亲------原‘重击六组’重建者左纺。对于这个人江桥是不大熟悉的,网上搜索到的资料页只有寥寥数条,比方说他曾担任夏区作家协会名誉会长外,其他条目都是些纪念死去战友的文章,这些东西里,偶尔也会提到几年前那场恐怖袭击事件。
但是,这场生在五年以前的印区的行动,现在却再也得不到任何的信息,绕开限制的手段也好,在提问网站上出疑问也好,乃至于问颜平帆她们,却都得到毫无印象的回复,仿佛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一般。
总之是个神秘莫测的人吧,最重要的维和队员身份还是从同样口无遮拦的徐铁正那边得来的。
当然,同意帮忙还有一个代价,江桥得道歉。
道歉就道歉呗。江桥这人还算看得开,但是飞快的语加上毫不在意的表情反而让左扬东不是很满意。
“那你想怎样,给你下跪?”无源的愤怒一如往日般造访,胸腔跳动的节拍与燥热的皮肤调制出最狂暴的话语。
被这么一喝,措手不及的左扬东往后退了一步,还没说出什么话来。面前的颜平帆一把抓起江桥握成铁锤形状的手掌,在他一锤捶烂对方胸口之前挡到了两人之间。
“做什么?”
所见之物皆为鲜红的世界里忽然窜出一团湛蓝色,颜平帆的双眸似乎同梁咏橘做了交换一般,蓝得如同映着无云天空的湖面。睁得浑圆的她似乎真不明白江桥打算一拳砸凹对方的胸骨一般,语气、表情以及握着手的力度,都像是询问着‘晚餐吃什么比较好’一样的平淡。江桥眨了下眼睛,鲜红同蓝色一同消失,皮肤的刺痛及液体灌进耳朵时才会产生的压迫感逐渐褪去。
“没、没,我觉得上次做的太过分了,就问问跪一下能满意不,满意咱就...”江桥的话说的结结巴巴,这破理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行了行了,”左扬东听得解释,自然知道这是江桥忽然犯浑后的悔悟,虽然麻烦,但事到如今也得给他个台阶下:“刚听帆姐说了,知道是误会了”
这帆姐叫得可真亲,江桥虽觉得别扭,但也没打算因为这事就把颜平帆低声下气求来的帮忙给搅了。
在相知相谅的握手言和的十八秒内所进行的拔河比赛,最终以江桥差点将他拉倒在地作为结尾。虽然十分尴尬,两人的手掌没有拗断,颜平帆和孙逸轩还算放心。
今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左扬东与孙逸轩牵上了线,见过面,也就无需‘轻转’一行人做中介。
这件事已经接近尾声,只要左扬东借着手段找到周雄,事情就会结束。伍左鸢又开始无间断的魔鬼式体能训练,严仲又开始翻着比基尼杂志,帮店里赶客的同时,无所事事。
有几个人并不认为这件事就此结束。
除去时常眉头深锁的颜平帆和怎么样都睡不好的江桥外,梁咏橘也同样有别的想法。
幼小的水蓝色眸子在她逐渐多起来的笑容里没有一丝的笑意,伪装得十分相似的笑容是她所此时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
毕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不见了。
不清楚她想做什么的颜平帆本能的感觉到害怕。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手段将她捆在身边,睡也一起睡,洗澡也一起洗,夜里拦着她瘦弱的肩膀,总觉得一放手,这散在小臂上的银白的主人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梁咏橘如同知晓她的心思似的,将自己的想法隐藏起来,尽力的做一个普通的小孩子,找寻了许多应对程雏的方法,终于明白只有让她陷入与自己的游戏竞技之中才能寻求到一时的安静。
只是,有时候她会无缘无故的看向那台新买的电视机,像是在送别自己最亲爱的朋友一样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