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桥被一杯冷水泼醒的时候,恰巧见得那位声音好听的警察满脸无奈的起身,拾起一旁的毛巾,忍着江桥身上令人躲避不及的汗味和血腥味,动作生硬的擦去他头上脸上的明显水渍,转过身时手上的毛巾正想丢进垃圾桶,眼睛却不小心瞄到方才垂着头的江桥,连身体落座的姿态都停滞下来。
世间所谓的‘眼神’一说,只是看起来十分有煞气而已,本身并不是多么有深意的词语,有些小说中十分喜欢以眼神如何如何来描述一个人的状态和性格,但实际上,‘眼神’一词,只是对于某人面部表情中的眼眶轮廓的形状,眼白瞳孔的多少以及其他一些细节的综合讲述而已。既然综合,自然浅显,更多的时候,对面那个人的眼神并不像小说中的那般容易理解,把猥亵的目光当做是欣赏的事情也时常存在。
一般雄性的眼睛大多用来欣赏和猥亵美女,对于面容中等声音却异常好听的雌性只能以耳听的形式被动欣赏,加之疲乏得紧的江桥也没有那个色心,纵然对方姿色人间少有,江桥也不会动一点心。
对上眼来的女警察只觉得眼前这人的表情万念俱灰,显然是过度疲劳的倦容无需用大脑分析便可理解,只是这本该算进表情里的眼睛,看着总让她瘆得慌。
并不是多么凶恶的眼睛形状,只是这疲乏表情的衬托之下,它带来的恐惧,远被凶恶的目光所追踪时的那种害怕。
那是一种满怀着希望的眼神,就像是要宽恕谁人一般的目光,高高在上。
证实睡眠质量过低会导致近似性无能的特点并非是江桥的目的,摆出这幅表情,也只是因为这身体不听使唤的觉得这样最舒服而已。
没错,就仅是这样而已,在被折磨到思维已经难以再控制这具身体的现在,他明白了,过往身体的一切反应,实际都是它自己选择了最舒服的方式而已,忽然的失去力量也好,手掌难以保持抓着某物的形态也好,什么都好,恐怕连火也是这样。
因为遵循欲望是最为舒服的,将自我舒缓可以解决的小事以对外输出的高级暴力形式释放,遵守人本有的攻击欲望,若是在冷静的情况下,江桥恐怕是可以感觉到那种爽到升天的感觉。
大致吧,他自己也不清楚,强求一个睡不够的人正常挥胡思乱想的水平只会让他把牛角尖钻进地心去。
江桥的脑子在进行什么不合逻辑的考虑,对面那两人是不明白的,女警察只感觉自己的恐惧在一瞬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无缘无故的愤怒。她也顾不得自己敬爱的老师是否还在身边欣赏她这曼妙的身段和伪装出来的清纯气质,手上的毛巾直接就朝着江桥丢了过去。
被拘束在原地的江桥自然是被它砸个正着,不过被毛巾这东西砸到能有多痛,他自然也没能产生什么负面情绪来,况且,就算丢过来的是铁锤,被拘束的自己除了乖乖认命,遵循晕了就可以睡顿好的本能外也没有什么方法,不如说那样更爽一些,头昏脑涨、不清不楚的活着是他这种不编造理由逼自己行动的人最为讨厌的。
姓曾的审讯员似乎对于自己这位姘头学生的忽然怒十分惊讶,女人事后似乎也是如此,才明白自己冲动过头,但依旧凶着张脸坐回原位。姓曾的家伙见在自己面前总是装出一副温柔可怜、唯命是从的白兔模样的警察的新奇一幕,只觉得笑意不住的往牙外冒,便想看看这江桥作何反应。
没曾想,那家伙却是笑起来了。
并非是怎样凶恶的笑容,也没有一丝认命的意思,感觉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滑稽的表演一般,饶是饱经沙场见过无数嘴硬人的曾姓警察,此时倒也有些方才女警察所产生的恐惧之感。
这段时间以来江桥在由监狱之中穷凶极恶之徒组成的拘留所里受到的待遇他自然是清楚,不如说有一些人干脆就是他弄进去的,但无论怎么敲打,怎么利用心理暗示诱劝江桥,对方都咬着警察这边没证据这件事不松口。
若是吴希凯没办法制造些证据出来,那江桥迟早是要被放出去的。
这人姓曾的也上了点心,某种比赛的选手而已,家庭背景几乎没有,但他依旧觉得害怕,特别是在这个笑容之下,这种惧意更深。
有些人什么都没有,这些人比什么都有的更加可怕,因为什么都没有,就代表着什么都可以做。
事已至此,不趁这段时间把江桥弄坏掉,以后只怕得心惊肉跳的过一辈子。
这般考虑起来,姓曾便觉得可能得改变一下诱导的策略了。
“你为什么要杀吴希朗”
以往的讯问从未没有这般的直接过的说法听得一旁还有些许不明源头的怒意的女警察都有些惊讶。
“我没杀过人”江桥笑着摇头:“有的话我肯定自,不自不是我性格”
“你是怎么杀的?”
对方这第二次提问撞得江桥一头雾水,江桥也说不清楚哪里不对,便收敛起笑容,话语严肃。
“杀人是不可能杀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杀人的”
为了让摄像机能清楚的记录下自己说了什么,江桥的声音加大了不少:“在你们说的那天早上,我有事离开了可芙香的公寓,但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到达了一处宾馆,这一点你可以向宾馆的服务员取证。”
“这么说,你还有团伙?”姓曾的听得江桥这起伏语调,话语连贯,心觉计划顺利,说起话来也有了几分底气:“也是,一个高中生,杀人抛尸还是太难了吧?”
江桥忽得不说话了。
彻夜未眠的大脑想起事情断断续续,甚至于几秒钟前考虑过的东西现在就已经忘了个精光,所以他只能将对方的话语不停地在脑里反刍,直到明白对方这和自己微妙的接不上的话语究竟是个什么意图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