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百二十八节 大学阀的第一步(1 / 2)

“当时是,小子念长兄之苦,日夜苦读,为了能拜入君子馆中,便苦苦冥思,思考着《诗经》之义,还写了一篇文章……”</p>

“虽然文字粗糙,如今看来浅薄非常……”</p>

“但小子依然铭记于心!”</p>

张越勉力的止住眼泪,正色的昂首背道:“《关雎》后妃之德,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p>

这句话一出口,几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p>

就连董越,也忍不住在心里面,仔细思量、掂量,然后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p>

“风以动之,教以化之……”他反复思量着这一句话,只觉得其中蕴含的信息和思想量,大到让他也难以把持,恨不得马上拿笔记下来,回去研究个三天三夜。</p>

教化是所有儒生的g点。</p>

和井田制、仁政的地位是一致的,甚至可能还要高一些。</p>

毕竟,儒家认为,没有教化就没有一切。</p>

礼法自教化出,制度自教化出,天下人心的善恶也由教化的好恶决定。</p>

而张越的这短短的一小段话,就开明宗义,将孔子列《关雎》于诗经之首的缘故点的清清楚楚。</p>

《关雎》讲的那里是什么男女情爱,而是夫妇人伦之大德!</p>

对于君王,是后妃之德,讲的是姜齐氏的后妃之德。</p>

于一般人,这是夫妇相敬若宾的教化之道。</p>

而夫妇相敬若宾,自然家庭安宁幸福,上至国家,君王与皇后相濡以沫,则国泰民安啊!</p>

解延年更是完全呆住了。</p>

他感到了深深的耻辱和羞耻。</p>

这耻辱与羞耻是如此之重,让他不自觉的低下了头。</p>

他很清楚,单凭这个侍中公的所说的这一小段话,就显示其在《诗经》的造诣和对《诗经》的研究上,远远超过了他。</p>

甚至超过了乃师,几可与小毛公媲美了!</p>

就听着这个侍中官继续说道:“诗者,志之所知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搓叹之,搓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足之蹈也!”</p>

听到这里,解延年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了。</p>

他仿佛见到了先王们和先贤们作诗的那一幕,见证了那些光辉的先王与质朴的先民的神色。</p>

他仿佛看到微子归故国,见故国城邦,掩埋于废墟之中的惨状,于是做歌哀唱: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p>

他也仿佛看到了,平王东迁后,一位周王朝的大臣,驱车来到了镐京的废墟上,望着一片狼藉的故土,做歌悲鸣着:悠悠苍天,此何人哉?</p>

悲戚之情,溢于言表。</p>

这不就是所谓的‘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也’吗?</p>

这岂不就是‘诗者,志之所知’吗?</p>

莫名的,解延年忽然有种错觉,仿佛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那个叫张子重的年轻侍中了。</p>

仿佛是子夏先生,从历史和时光的长河中归来,对他授道。</p>

甚至可能是孔子再世,循循教导着他。</p>

而董越等人的感受,就又是另一回事了。</p>

作为自诩继承了孔子道义的他们,性格从来都是侵略如火,算得上是目前诸多儒家学派里,最接近孔子思想和情感的一个学派。</p>

所以,他们的脑子里,永远想的是积极之事,充斥的也永远是那些热血沸腾的念头。</p>

听着张越的话,吕温低声叹道:“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途……听张侍中之言,再读此诗,顿知先贤之道也!”</p>

“然也!”董越点头赞道:“为人臣子,当学南仲,立赫赫之功,城而朔方之城,执讯获丑!”</p>

张越的声音,还在继续着:“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故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正华夷之别,宣诸夏之义!”</p>

张越说完,道:“此小子当年所做之文……”</p>

解延年立刻脸色煞白,满脸羞愧至极。</p>

不用再去考虑和看其他地方了。</p>

就这位侍中现在拿出来的这篇文章,这篇据说是当年冥思苦想所做的文章。</p>

就足以甩他十万八千里!</p>

在他看来,别说是他,就是他老师,乃至于祖师,见了这篇文章恐怕也要骤然失色,震撼莫名了!</p>

以他之见,此文直至要害,开明宗义,区区不过百十字,却道尽诗经的大义。</p>

而若当年这位侍中官果真写了此文,却被君子馆拒之门外……</p>

解延年仿佛被人在心脏上狠狠的扎了一刀,鲜血立刻喷涌而出。</p>

张越却是根本不管不顾,在他的伤口上撒盐:“我以此文,欲求得入君子馆,奈何……却被扫地出门……”</p>

“自归关中,长兄愤而染病,撒手人寰……”</p>

解延年听着手脚冰凉,浑身颤抖。</p>

而董越则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在心里面暗自庆幸,幸亏当年这个小师弟被君子馆扫地出门。</p>

不然今天,哪有他捡便宜的机会?</p>

看来,自己得写封信去河间国,好好‘感谢’一下贯长卿贯兄‘抬手之恩’。</p>

哦嚯嚯!</p>

当然,这篇文章,他一定会附在信中,告诉这位大兄,啊呀,对亏大兄啊!不然先父就收不到这么好的弟子了。</p>

至于贯长卿会不会气死?</p>

这却不关他的事情了!</p>

对于董越来说,今天最大的收获,首先就是帮先父收了一个好徒弟。</p>

其次则是这个小师弟对诗经造诣,果然深厚无比。</p>

这意味着什么?</p>

董越再清楚不过了!</p>

这意味着,可能十几年后,公羊学派就不仅仅只是一个春秋学派了。</p>

开个公羊诗经学派,也未尝不可。</p>

不是吗?</p>

只要这个马甲开成功了,公羊学派就成为当世唯一一个横跨春秋和诗经的超级学派!</p>

再在尚书系找个小弟,霸业就成了!</p>

垄断《春秋》《诗经》的解释权,再有尚书系的支持,谁还能是公羊思想的一合之敌?</p>

……………………………………</p>

张越看着自己面前,脸色已经苍白无比的解延年。内心之中,莫名的轻松、畅快起来。</p>

他能感觉属于原主的那些执念和对自身的影响,在快速的消散。</p>

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就将彻底掌握这个身体。</p>

他是张越,也是张毅。</p>

念头一通达,许多的桎梏和牵绊,就消失的干干净净。</p>

他从未感觉过身体像现在这样轻松过。</p>

甚至就连脑海之中的黄石,也在激荡着,向他表达喜悦之情。</p>

从今天开始,张越、张毅两个人格合二为一,再无隐患了。</p>

至于解延年之败,却是非战之罪!</p>

没办法,他拿出来的是毛诗学派鼎盛之时,经过卫宏和郑玄两位大能接力完成的《毛诗序》的前半部分的内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