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整个长安城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金色。</p>

朱红色的宫墙下，李禹抬头望着那高大的宫阙，深深的低下头来。</p>

他现在感觉满心都是空虚。</p>

他去韩说府邸，结果对方去了建章宫，韩府大门紧闭，根本不让他进门。</p>

他去找霍光，结果，霍光家门同样关的死死的，据说霍光这几天将一直在宫中值班。</p>

至于苏文？</p>

早去了雍县了。</p>

就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来面对这个世界，这个可怕的结局。</p>

“呵呵……”李禹忽然笑了起来，他解开自己的衣襟，对赶车的车夫道：“汝自回博望苑，吾要去会一密友……”</p>

对方不疑有他，恭身一拜，就将缰绳交给了李禹。</p>

李禹驱车，转了一个弯，从尚冠里大道，转进一条小巷子，然后来到了一座古朴的宅院前。</p>

几个孩子，在宅院的门口，骑着几头羊，正在玩着关中男孩子最喜欢的骑射游戏。</p>

游戏规则是很简单的。</p>

就是骑着羊，拿着一把小木弓，看谁射出的小木箭最远？</p>

赢的人，就可以成为小伙伴中今天的大哥，被称为‘校尉’，可以发号施令，指挥大家伙列队啊跑步啊甚至调皮捣蛋啊。</p>

看着他们嬉戏，李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p>

那时，他与李陵、李置、李宣等堂兄弟们，也在此骑着羊，嗷嗷呜呜的乱叫着。</p>

父亲与叔父等人，则含笑在远方看着自己等。</p>

记得那个时候，李陵还和自己打过赌，看谁先当上大将军！</p>

可惜……</p>

物是人非，现在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了。</p>

李陵已经成为了匈奴单于的妹夫，匈奴人的右校王、坚昆国王。</p>

去年，自己曾收到过李陵从匈奴捎来的信件，询问家中情况。</p>

但他却没敢回信，也不敢回信。</p>

“少卿啊……”李禹在心里喃喃低语一声：“是我对不住你……”</p>

“无颜见九泉之下的父祖啊……”</p>

他摸着自己的佩剑，剑身之上用着黄金珠玉作为装饰，价值百金。</p>

掂量起来很重很重。</p>

它已经不能再杀敌了！</p>

再看着自己的身体，四肢已经松软的犹如妇人，而肚皮更是大的都影响活动了。</p>

他再非当年那个敢于面对虎豹，敢于向匈奴人发起冲锋的李禹了。</p>

他抬起头看向宅院前的那株老樟树。</p>

二十年过去了，老樟树依旧茂盛如故。</p>

他走下马车，来到樟树下，抬头望着树顶茂密的树叶。</p>

他的祖父李广去世后，无数送葬者从四面八方自发赶来此处，为其送行。</p>

有士大夫甚至感慨：“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李将军壮哉！”</p>

他父亲下葬之时，他也开始懂事了。</p>

他记得清楚，当时，大将军长平侯卫青也来了。</p>

虽然只是来走了一个过场，但，却还是来看了一下自己。</p>

“汝父之死，吾很愧疚，他是一个大丈夫……”</p>

“汝若是要报仇，将来可以来找我……”</p>

“说到底，还是因我之故……”</p>

然而，他根本不恨卫青。</p>

他恨的只有霍去病！</p>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p>

可霍去病很快也死了……</p>

他没有了仇人……</p>

没过几年，连霍去病的遗腹子也死在泰山脚下。</p>

仰望着这株曾见证过李氏无上荣誉的老樟树，李禹低下了头，他回顾自己这一世。</p>

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过。</p>

甚至连给李陵宗族收尸都不敢，还要堂叔家的人去做这个事情。</p>

陇右李氏的名声，因而败的干干净净。</p>

“我就是一个懦夫啊……”他喃喃自语着，叹息着。</p>

祖父、父亲、伯父，都是英雄，盖世的大英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