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生能够洞见此弊，毅然提出，可谓君子也！”</p>
“不敢！”牛胜连忙拜道：“小人不过是略尽士人责任而已！”</p>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张越起身，道：“而天下兴衰，士大夫之任也，故孔子有春秋之诛，诛乱臣贼子，诛不作为之庸碌之士也！”</p>
“牛君能洞见此弊，吾以为善，欲举荐阁下为国家之臣，不知牛君愿否？”</p>
牛胜闻言，大喜，连忙拜道：“在下惶恐，愧不敢当！”</p>
他试探着道：“能为侍中牛马走，便心满意足！”</p>
张越听着，却是严肃的道：“不然！春秋曰：臣无将，将则诛，人臣不该有私，故吾生平不养食客，不蓄奴婢，不兼田产！”</p>
开什么玩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p>
他可不想开历史倒车，去玩孟尝君那一套。</p>
况且，所谓食客，其实不过是些墙头草罢了。</p>
魏其候窦婴和武安侯田蚡的故事，早就向天下人证明了，食客是有好处才会依附你，一旦有事，溜得比谁都快！</p>
牛胜闻言，一脸崇拜的看着张越，拜道：“侍中公义，在下感佩……”</p>
“只是，在下身材粗矮，容貌不佳，恐怕要辜负侍中好心了……”</p>
说着他就自卑的低下头。</p>
当世天下，是一个看脸的社会！</p>
国家选取官员，有一项硬条件，要求应选者身高、五官达标。</p>
而长的俊秀的人，甚至会得到很多加分。</p>
譬如当初，平津献候公孙弘第一次面圣，就因为长的好看，而被当今天子亲眼相加，简拔为官，从而开启了他的传奇人生。</p>
至于丑逼？</p>
不好意思，哪怕才华再高，也是没有什么机会的。</p>
张越听着，却是不以为意，道：“国家用人，岂在相貌？仲尼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傅说、百里奚、晏子，皆其貌不扬，然皆为当时名臣！”</p>
“当然，如今世风确有些问题，故而，要委屈牛君，暂时只能先去珠崖、詹耳或者键为、朝鲜为官，从一县县令做起……”</p>
乍一看，这县令的，看似很高。</p>
实则不然！</p>
珠崖、詹耳、日南、交趾、键为、朝鲜，甚至朔方、九原等新疆土是出了名的地广人稀。</p>
而且，因为如今汉室舆论风气和傲娇的士大夫们的缘故，所以，只有汉家移民和汉家官吏才算人。</p>
其他当地土著，大约相当于两条腿走路的禽兽，是不会出现在编户齐民的户籍上的，更不会被统计。</p>
故而，相当多的地方，一个县治下千把人。</p>
只相当于中原的一个乡甚至一个大点的亭里的人口。</p>
故而，边疆地区的官吏要求相当低！</p>
在中原当过县令的人，只要愿意去边塞，起步就是郡一级的主要官员，甚至太守！</p>
像张越的便宜弟子袁常，曾经拜阳夏人黄霸为师，学习法家。</p>
在袁常操作下和五铢钱开路的情况下，黄霸先是捐官当了右扶风的一个千石官员，然后通过运作，去了键为郡，直接当上了太守！</p>
所以，张越举荐牛胜去边郡当官，真的是不费吹灰之力。</p>
几乎不可能有人有异议——现在汉室边郡，只要是人，都要！</p>
从来不挑三拣四！</p>
尤其是在南方的交趾、日南，当地的郡守们每次回朝述职，都只有一个要求，多给点人才！</p>
没有人才，给点人也行！</p>
张越甚至听说过，在边郡的某些地方，一个县令常常身兼县尉、县丞甚至乡蔷夫、游徼等职。</p>
没办法，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去边郡，吃那些苦，受那些罪。</p>
尤其是，对傲娇的士大夫们来说，去边郡就意味着和夷狄打交道。</p>
这是打死他们也不肯干的事情。</p>
牛胜听着张越的话，却是非常感动。</p>
如今这个世道，不以貌取人者，比凤凰还少。</p>
内心对张越的感激，更是一而不可收拾，甚至觉得哪怕是为了这个侍中官去死也愿意了。</p>
何况只是去边郡？</p>
当下，他便拜道：“在下深谢侍中知遇之恩，必当报以涌泉！”</p>
张越听着，满意的点点头，对牛胜道：“这两日，汝好生润色，将策文重新写一下，吾当代汝，上书朝堂！”</p>
汉室地方基层官吏的冗员问题，虽然现在还没有办法解决，但必须让国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p>
而牛胜的策文，虽然文字可能不是很华丽，但描述的问题，却是触目惊心。</p>
张越也明白，在事实上来说，其实现在儒生们天天嚷嚷的什么对匈奴作战，耗费巨大的事情，在这个问题面前，根本不值一提。</p>
因为，在事实上来说，汉家农民，特别是关东地方的农民负担最重的那一部分，就是来自对基层官吏的俸禄摊派上。</p>
就像牛胜在他的策文里说的一样：今地方官吏，月俸六百，而民苦之日久，荥阳之民，以三十人养一吏，民皆哀嚎痛哭，有破产之伤。</p>
平均三十个农民，就要负担一个百石官吏的开支俸禄。</p>
平摊到个人头上，每一个月需要缴纳额外缴纳二十钱以上的算赋。</p>
而对匈奴的战争，反应到农民身上，也不过是一年二十三钱的算赋和马口钱而已。</p>
就这样，天下士大夫们就汹汹议论，纷纷鞭笞。</p>
但几乎所有人都对基层地方，平均三十人甚至更少的人供养官吏的现实视而不见。</p>
别人可以当瞎子，张越不行！</p>
只是，这事情不是提出来，就可以解决得了的。</p>
这需要无数人的努力和无数人的奋斗。</p>
但有一点，可以确信，这庞大而臃肿的官僚结构，必须开刀了！</p>
再不开刀，随着时间流逝，这个问题将会变得更加严重，更加无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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