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长安父老看着长大，十六七岁就带着人在长安城里横冲直撞的贵戚，对长安人来说，那可不仅仅是偶像那么简单。</p>
而是类似父兄一样亲切，就和闾里游侠一般耳熟能详的人物。</p>
哪怕是市井百姓，谁不是在霍骠姚的故事和传说中，熏陶着长大的？</p>
许多人的祖辈，甚至还曾不无得意的告诉自己的儿孙们：当初，霍骠姚可是骑着马，踩过咱家的庄稼呢！</p>
如今，骤然听闻，有人要学霍骠姚。</p>
长安人民的内心，是很复杂的。</p>
一方面呢，对霍去病的怀念，使得他们充满期待。</p>
另一方面，心里面却是酸溜溜的。</p>
毕竟，霍去病，那是大家的长辈们看着长大，是长安父老们口中的英雄。</p>
而那张子重……</p>
是南陵人……</p>
这心里面能舒服才有鬼了！</p>
当下，立刻就有人异议了：“霍骠姚练兵，乃不传之秘，连霍奉车，亦无能传，那张蚩尤如何能知？”</p>
霍去病在长安人眼里，就是无敌，就是战神的形象。</p>
特别是霍去病后，国家再也没有出现过像他这样可以轻松带来胜利和成功的名将。</p>
故而，对其怀念又多深，崇拜有多深，对其他可能取代者的排斥就有多大。</p>
这是一种类似条件反射的本能！</p>
李广利就是这一情绪下的牺牲者。</p>
别管李广利的武勋和斩首有多少？</p>
但在长安人民眼里，他就是一个‘都尉之才’‘中庸之人’，只是‘奈何陛下爱幸’才侥幸成为大将。</p>
所以，李广利一直都很拼命，想要证明，自己不比霍去病差。</p>
奈何，他再怎么努力，面对龟缩起来，像刺猬一样将自己保护的严严实实的匈奴，也只能是望而兴叹。</p>
勉强发动的天山会战和余吾水会战，其实是在这一种情绪下催动的产物。</p>
连李广利，都不能让长安人接受。</p>
张越这样一个没有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的年轻新贵，就更是如此了。</p>
别看底层的百姓，对张越好感其实很多。</p>
但一涉及霍去病，反弹立刻就来了。</p>
顿时，无数人都是纷纷附和：“正是如此！霍骠姚，何等英雄？乃是真正的神明下凡，盖世的大丈夫！张蚩尤虽凶，也不过是空有武力，颇有文名而已，那带兵作战，远征万里，何其凶险？所需要的智慧与谋略，又是何其之多？非天授其材，谁能一蹴而就？”</p>
“哎……”那位搞事者微微一笑：“这诸位恐怕就不知道了吧？”</p>
“张蚩尤，可不止空有武力和文名！”</p>
“他可还是兵法大家！一本《战争论》，边塞将官争相阅读，俺听说，连匈奴人也是高价求购呢！”</p>
“前不久，更是作了《孙子兵法》，给孙武这样的大家的兵书做注，重新诠释，长安列侯读之，皆以为是名家之作，孙武复生也不过如此呢！”</p>
“就是天子，也是常常对左右说：张子重，吾之骠骑也！”</p>
酒肆里的众人听着，都是沉默了起来。</p>
因为，此人说的都是事实。</p>
但越是如此，大家心里面就越不是滋味。</p>
这种感觉，就仿佛是自己养大的闺女，忽然要嫁人了，又好似自己酿了半年的美酒，最后却被别人喝掉了。</p>
其中五味陈杂，难以言说。</p>
就听着那人道：“再者，诸君恐怕还不知道吧？”</p>
“某家闻说，当朝皇后陛下，曾将霍骠姚的骠姚剑，赐给了张蚩尤！”</p>
“啊……”众人听着，更是惊讶了。</p>
骠姚剑，对于长安人民来说，就是霍去病的象征。</p>
当初，那位长安人看着长大的年轻贵族，就是带着八百长安子弟兵，一战成名，功冠全军！</p>
“据说，皇后陛下还将霍骠姚留在宫中的手书，也送给了张蚩尤！”那人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p>
于是，一时间，整个酒肆，都满是抽气之声。</p>
“不然，诸君以为，那张蚩尤的练兵之法是哪里来的？”</p>
“俺可是听说了，此番张蚩尤在新丰，就是首选选拔军官，然后再去征兵！”</p>
“大家想想，当初霍骠姚，是不是就是如此，编练起来的骠姚校尉部？”</p>
听到这里，许多人都沉默了下来。</p>
但新的火种，也随着燃烧了起来。</p>
“这么说来，这张蚩尤是尽得霍骠骑的真谛喽？”有人满是期待的道。</p>
对于霍去病，没有人不怀念。</p>
因为，他代表了一个时代，一个黄金时代。</p>
他活着的时候，胜利，就像喝水吃饭一般简单轻松。</p>
那时，天下人只要听说了霍骠骑领兵，人人都知道，迟则半年，早则三月，胜利的捷报一定会贴满露布。</p>
斩首一万以下，都不好意思宣告世人。</p>
在他活着时，匈奴抱头鼠窜，根本不敢抵抗，休说是对抗王师的赫赫天威了。</p>
据说，匈奴人只要看到霍骠姚的战旗，就能远遁数千里。</p>
更紧要的是，霍去病不仅仅带来胜利。</p>
还带来财富！</p>
他在世之时，每次大战，都是大捷，而且缴获丰富！</p>
仅仅是河西战役，他就带回来了牛羊以百万计，各类马匹三十余万匹，橐他数万头。</p>
以至于当年市面上，充斥了各色肉食。</p>
哪怕是平民百姓，也能买到。</p>
若张蚩尤变成张骠骑……</p>
许多人眼中都流露出了神往之色，对那个黄金时代的留恋和有关黄金时代的传说，浮上心头。</p>
而在酒肆一角，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韦贤轻轻给自己倒满一杯，嘴角溢出了一丝丝的笑容。</p>
“张子重，此招汝可识否？”</p>
捧杀，是杀人的最高境界。</p>
今天，那张子重的名望多高，未来，他一旦遇挫，就跌的有多惨！</p>
韦贤知道，现在，正面硬刚是不可能刚过的。</p>
但，捧杀，却可以做到战而胜之！</p>
至于那张子重能不能做到？</p>
韦贤觉得，那是不可能的。</p>
世界上，只有一个霍去病。</p>
便像李广利，他在居延的努力和奋斗，哪个知晓？</p>
所有人都在拿他和霍去病比较。</p>
然后轻易的得出一个结论——李广利只是都尉之才，中人之姿。</p>
而现在，张子重被直接和霍去病挂钩了。</p>
所以，必然比李广利还要惨！</p>
未来，他别说是吃了败仗了，受了挫折了。</p>
便是打赢了，只要赢得不够漂亮，长安人的吐槽和腹诽，都足以毁掉他的全部努力！</p>
而一旦，其没了名声，坏了形象。</p>
那就无足畏惧了。</p>
长孙殿下，自然就会回心转意，重回谷梁君子的怀抱。</p>
想到这里，韦贤就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然后奖励自己一杯美酒。</p>
就像韦贤计划的一样，短短几日，整个长安城的市井，都刮起了了一股‘张蚩尤’的旋风。</p>
人们谈论着这个年轻新贵的故事，议论着他的光荣记录，然后将之与曾经的霍骠骑重合到一起。</p>
以至于连建章宫，都有了传说和议论。</p>
连乌孙人也听说了这些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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