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整个独孤氏族的所有人，都是彻夜难眠。</p>

无数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p>

编户齐民，设乡遣官。</p>

是无数内迁氏族梦寐以求，甚至苦苦哀求的好事情！</p>

奈何，在过去，高傲的汉朝官员，毫不留情且坚决的拒绝了所有人的要求！</p>

华夷之防，在他们看来，大于一切。</p>

现在，一位持节使者，亲自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照理来说，他们应该开心才对。</p>

只是……</p>

阴霾却笼罩在每一个人头顶。</p>

底层的牧民与武士，开始担忧将来的生活。</p>

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氏族之中，共用着一切生产资料，相互守望和保护着大家共同的牲畜、牧场与妻妾。</p>

猛然之间，要分开别户，要各自拥有牲畜与牧场。</p>

他们内心充满了彷徨、忐忑。</p>

而氏族贵族们，就更是忧心忡忡了。</p>

没了氏族，他们算什么？</p>

什么都不算吧……</p>

于是，这个夜晚，变得格外漫长。</p>

当太阳升起，人们走出穹庐才发现所有人都顶着厚厚的黑眼圈。</p>

但……</p>

年轻的氏族武士们，却展现了另外一种精神面貌。</p>

他们居然昂着头，挺起胸膛，像一条条忠犬一般，矗立在氏族的营寨与穹庐之侧。</p>

“怎么回事？”独孤敬沉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切。</p>

“大人，昨夜天使召集了氏族所有的年轻人，为他守卫穹庐！”有贵族低声回答：“如今，这些小崽子，都以为自己是天使的奴婢了……”</p>

“这……”独孤敬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不知道？”</p>

“是独孤当屠带人召集的……”那贵族说道：“排除掉了所有贵族，召集的全部是下层的武士！”</p>

“釜底抽薪！”独孤敬浑身一震，汉化颇深的他，立刻就想起了这个典故！</p>

“好手段，好气魄！”独孤敬喃喃自语，整个人彻底失去了精气神，认命的垂下头颅：“中国能有如此英雄，难怪能为天下霸主！”</p>

作为氏族高层，独孤敬很清楚，在这塞下的年轻一代心里面，都有着一个大汉梦。</p>

梦想着，被选入长安的长水校尉，做一个光荣的大汉义从。</p>

然后将全家都带去长安，生活到繁华、富裕的中国，远离塞下。</p>

只是，这个梦太难太难了。</p>

整个雁门郡塞下，一年之内有数十个幸运儿，能如愿达成。</p>

现在，一个持节天使至此，年轻人们如何能安坐？</p>

就算是他，若是再年轻二十岁，恐怕也会抢着去给那位天使当奴婢吧……</p>

“大人，我还听到一个消息……”那贵族低沉着道：“天使此来，除了持节处置幕南事务外，还打算为太孙殿下遴选妃嫔，充为后宫……”</p>

“太孙殿下！”独孤敬猛然抬头，瞪着眼睛，看着对方：“你说的是真的？”</p>

汉立太孙之事，自然早已经通过了邸报，传遍天下。</p>

上个月，雁门郡太守就曾遣使来塞下，通报此事，告诉塞下各氏族——你们有了一个新的效忠对象了。</p>

如今，猛然间听闻太孙有可能在塞下氏族之中，选取一女为妃？！</p>

独孤敬哪里还能安坐下去？</p>

此事若是真的……</p>

独孤敬已经不敢想象下去了。</p>

嫁女给汉家太孙？</p>

那是何等荣耀、光荣之事？</p>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值得他拼尽所有努力了。</p>

…………………………</p>

张越此时，正负手站在一个山岗上，远眺着句注山下的风光！</p>

“山河壮丽，秀美多姿！”</p>

“此等宝地，安能有国中之国存在？”</p>

乌恒三部内迁，迄今已有二十年。</p>

二十年来，他们生活在长城脚下，占据着大片牧场，虽然都在汉化，都在学习与趋同于诸夏民族。</p>

但……</p>

他们依然是以氏族为单位，作为一个类似‘难民’‘客人’的身份，在长城脚下生活，过着半农耕半游牧的生活。</p>

这是张越无法容忍的！</p>

更是必须改变的！</p>

“传我之令，行缴雁门塞下各氏族，令其等三日后，来此地拜谒！”张越转身，就对郭戎下令：“逾期以军法论处！”</p>

编户齐民，拆分氏族，势在必行！</p>

至于他们愿不愿意？</p>

那就由不得他们了！</p>

“诺！”郭戎领命而去。</p>

而与此同时，在张越的命令下，数十名随从在独孤氏族之中，清点人口、牲畜、财产，并进行统计。</p>

有了算盘与张越传授的一些统计学原理、表格的制作之法。</p>

这一切进行的超乎想象。</p>

没多久，就已经完成了相关统计。</p>

报告，也被送到了张越面前。</p>

“小小一个氏族，居然能有上千户……”张越捏着报告，感叹着：“牛羊上万头，马匹上千，还有数千亩的耕地……啧啧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