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张越甚至有些眼眶发红，掉下了些眼泪，拉着虚衍鞮的手，道：“若是将来，天子册封大王为匈奴单于，正名即位，万勿重蹈自冒顿以来的覆辙与错误啊！”</p>
“孔子曰：尊五美，摒四害，君子信然后劳其民……”</p>
“吾师董子亦曾训曰：君者，民之心也，民者，君之体也！”</p>
“其与大王共勉之……”</p>
虚衍鞮还能说什么？</p>
只能是不住的点头，给大学阀跪了！</p>
到现在，他也差不多知道了，这位汉朝侍中的背景、来历与传说。</p>
知道了他不止是一个汉朝皇帝的宠臣，带兵强悍的将军，武力超群的bug，更知道了，他还是汉朝学界的下一代杠把子，哪怕是在匈奴也大名鼎鼎的董仲舒的再传弟子，未来的公羊学派领袖！</p>
对这样的人，虚衍鞮除了无条件盲从和跪舔外，没有其他任何想法！</p>
不过……</p>
虚衍鞮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理，紧张的看着张越，问道：“天使……匈奴自尹稚斜单于以来，屡屡与天子为难，所行狂勃，背弃天地，其罪无赦，然而……”</p>
张越一听就知道，这人的想法。</p>
无非就是怕张越模仿当年的偶像，将尹稚斜等单于的棺椁，从地下挖出来，然后鞭尸，挫骨扬灰。</p>
而且，张越现在手里，就有着最擅长做这种事情的乌恒人！</p>
只是，虚衍鞮肯定是不愿意出现这种事情的。</p>
因为，一旦出现这种事情，他就算成了单于，也活不成！</p>
汉也好，匈奴也罢，都不可能容得下他了。</p>
对匈奴来说，他是叛徒。</p>
对汉来说……</p>
一个连祖宗都肯不要，连祖先尸骨都可以眼睁睁看着被毁掉的家伙。</p>
还能有活路吗？</p>
天地君亲师。</p>
连帝王也不敢动摇半分！</p>
不过，虚衍鞮现在其实没有半分自主能力。</p>
纵然张越要做，他也只能服从，甚至还得冲在前头，不然，随便出个意外……就死翘翘了……</p>
故而，虚衍鞮如今是胆战心惊的看着张越，等待着审判。</p>
“大王，将我汉家看成什么人了？”</p>
“吾汉室，本帝高阳之后，为尧之嫡传也！岂会做这种事情？”张越正义凛然的说道：“当初，冒顿等人之事，实乃是乌恒诸部泄愤，朝堂阻止不及之过也！”</p>
“这一点，还请大王务必晓瑜忠勇之士，万万不可令谣言、流言肆虐！”</p>
是的，中国必须永远光辉正确，始终站在人类的道德高地，始终代表着人类的希望与世界的未来。</p>
至于那些脏事和不好的事情，从来都是不懂事不听话的顽皮小子做的。</p>
真正的汉官、汉将，都是正人君子。</p>
当然了，自家孩子调皮捣蛋，当家长还能杀了他不成？</p>
打几下手心，罚站一下，让他抄几遍孔子、孟子、董子教诲，就差不多行了。</p>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p>
以暴易暴，像什么话嘛……</p>
对不对？</p>
虚衍鞮却是听得一楞一楞的，根本跟不上思维，只好千恩万谢：“天使慈悲，天子大德，小王感激涕零，纵然为牛为马，衔草结环恐怕也难报大恩大德之万一啊……”</p>
“唉……”张越笑眯眯的扶起虚衍鞮，道：“大王不必如此……”</p>
他看向前方的那些匈奴单于们的神坛，眯起眼睛，道：“此地，就还请大王主持清扫和清理……”</p>
“本使将择日，亲自来祭匈奴历代单于……”</p>
“嗯？”虚衍鞮脑子更加混乱了。</p>
不挖坟鞭尸，反倒祭祀，这是什么鬼？</p>
不符合认知与常理啊？</p>
他哪里知道，随着汉匈国势消长，这一战后，汉室就将重新获得全面的战略主动权和先手，拥有了灭亡匈奴的战略基础。</p>
但……</p>
匈奴灭了以后呢？</p>
这漠北交给谁？</p>
难道去赤山把鲜卑人拖来，或者让乌恒人也拥有此地？</p>
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p>
是养虎为患，是为子孙埋下祸根！</p>
作为穿越者，张越才没那么傻呢？</p>
知道为什么晚清西方列强不彻底打垮满清吗？</p>
因为，腐朽的满清，符合他们的利益。</p>
傻子才做这种事情！</p>
推翻满清后，万一换上来的是一个比满清强大、进步和有上进心的政权怎么办？</p>
拿皇的预言岂不是要实现了？</p>
所以，西方列强，对满清的态度从来都是暧昧的。</p>
与之相反的，则是大怂！</p>
北怂在女真兴起后，傻了吧唧的和女真人联手搞掉了辽，然后，被女真灭掉了……</p>
然后南怂，记吃不记打，又犯了同样的错误，结果……所有人都看到了！</p>
事实上，对于一个成熟的国家来说，当然是会选择与已经熟悉和清楚的人打交道喽！</p>
毕竟，两个彼此知根知底的国家，远胜过一个陌生的无法掌握和控制的势力！</p>
前者，一切都在控制范围，彼此也都门清。</p>
后者的话……</p>
鬼才知道对方心里面在打什么主意！</p>
如今也是一样！</p>
对汉而言，彻底灭亡匈奴，是下策中的下策！</p>
匈奴死了，换一个未知的，甚至可能比匈奴更先进更强大的敌人，这是傻子行为。</p>
与之相比，匈奴多好啊！</p>
汉匈打了一百多年交道，要是再算上李牧，就是两百年。</p>
你知道我的长短，我也明白你的深浅。</p>
虽然是敌人，但一切都在可控制的范围。</p>
一切都在可以商量的范畴！</p>
便像现在，汉军虽然长驱直入，然而一路俘虏的匈奴部族牧民与武士，只要放下武器，乖乖听话，就不会伤害。</p>
匈奴人也同样知道这一点，所以都很乖。</p>
若彼此不熟悉不清楚呢？</p>
那肯定免不了恶战，少不得杀戮！</p>
所以，灭亡匈奴，甚至种族灭绝？</p>
这是不可能的。</p>
手持斧钺，口衔诗书，才是王道！</p>
这也是为何，宣帝会接纳呼韩邪，并大力扶持，输送无数资源支撑的缘故。</p>
留着匈奴，至不济，匈奴人也会挤压和打击其他新兴民族与势力。</p>
这就像农民种田一样，地里的麦稻多了，杂草的生存空间就少了，变数也少了。</p>
只要定时除除草，就还是好庄稼！</p>
反之，满地杂草，就算可以除掉，也要累的气喘吁吁，筋疲力尽。</p>
而这在后世，是地缘政治学的一部分。</p>
也是无数血的经验与教训后总结出来的东西。</p>
你杀死你的敌人，得到的可能不是胜利，而是一个全新的更难缠的敌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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