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二年秋九月初七。</p>
建章宫里，刚刚下过雨，宫阙中有些湿滑。</p>
张越走在其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始终保持着沉默。</p>
前两天，他的长子张戈在旧建文君官邸举行了盛大的持弓典礼。</p>
观礼嘉宾数以百计，连天子和皇后、太子都派了使者观礼，并赐下重赏。</p>
而这个仪式之后，张越就又要出征了。</p>
昨日，天子已经正式下诏，命张越以鹰杨将军行凉州刺史事。</p>
看似只是低配了一个区区刺史的头衔，实则是给与张越在凉州地区活动、作战，并节制凉州郡国，管辖内外大小事务的特权。</p>
当然，现在来说，还只是配上这个官衔，本质并没有改变，西域和匈奴，依然是李广利的盘中餐。</p>
张越不过是获得了可以在河西活动的权力，并拥有了调动、节制与处置河西四郡，以及整个凉州军政资源的权力。</p>
但，对外开战以及对匈奴作战，依然是李广利的职责。</p>
当然，要是李广利hold不住了，那就另算。</p>
“将军……”在温室殿门口，郭穰迎上来，陪着笑道：“您来了，陛下在偏殿等候……”</p>
张越却是看向左右，低声问道：“为何今日宫中气氛如此沉寂？”</p>
郭穰闻言，脸有些僵，但想了想，似乎是感觉肯定瞒不过张越，也可能是觉得自己不说，其他人也会说，于是道：“早些时候，宫中有几个小宦官，私底下搞了些犯忌讳的事情，为陛下察觉，尽皆杖毙，陛下由命奴婢严查，这些日子，又查出了好些个类似的事情……”</p>
“陛下因之龙颜震怒，已命执金吾韩公入宫督查……”</p>
张越听着，好奇了起来，宫内的事情，素来都是宫内自己搞定，很少会调执金吾或者卫尉、太常的人入宫，于是问道：“这些人做了什么？”</p>
“此事……一言难尽啊……”郭穰低着头，有些尴尬：“将军应是知道，宫中宦者，皆是以蚕室之刑而入……”</p>
“然而，宫中孤寂，一些老宦者便会压迫新来的小宦官，凌辱和欺压他们，让其等衣妇人，行龙阳之好，甚至……”郭穰低下头来：“如民间般三妻四妾……”</p>
张越一听，笑了起来，心里暗叹，果然是城会玩！</p>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这宫阙之中，出现这样的事情不奇怪。</p>
特别是在如今这个时代，绝大部分宦官，因为腐刑手术的缺点，其实割掉的不是小勾勾，而是小蛋蛋。</p>
换而言之，其实他们依旧有一条大雕……</p>
自然，在宫中搞这种事情，乃是大忌，发现的话，肯定是所有参与者统统得死翘翘。</p>
而且，肯定会搞的很大。</p>
毕竟，现在有人玩龙阳之好，将来会不会把手伸到宫女甚至妃嫔身上？</p>
而，作为谒者令，郭穰在此事上责任重大。</p>
现在，随着事情进一步发酵，他身上的压力也是不断增大。</p>
生怕牵扯到自身，引来杀身之祸，所以也是小心的很。</p>
倒是张越，多嘴问了几句，知道了些内情。</p>
这个事情的起因，乃是一个姓戴的小黄门，私底下将一个新入宫的王姓小宦官当成了自己禁脔。</p>
结果，那王姓小宦官因为生得俊俏，肤白，被另外一个老资格的宦官看上去了。</p>
两者相争，引爆事情，惊动了上面。</p>
据说，这些人玩的好野。</p>
龙阳君当年的事情，不过基操。</p>
许多后世熟悉的操作，这西元前的宦官们也玩的贼溜。</p>
什么冰火、独龙，让人眼花缭乱，难以直视。</p>
张越知道后，只能说贵圈真乱，基者无敌。</p>
不过，此事和张越无关，倒是可能影响整个皇宫内外，可能下次他回来，这汉家宫廷的制度就要大变样了。</p>
跟着郭穰一路前行，进入温室殿中，而天子，早已经在等他了。</p>
“陛下！”张越上前行礼。</p>
“将军来了，坐！”天子摆摆手，让张越坐下来，然后笑着道：“卿知道了吧？令居捷报的事情……”</p>
“嗯！”张越点点头，令居的捷报是在今天凌晨，由使者传递到长安的。</p>
这个消息一出现，立刻引爆全城！</p>
虽然，长安城的百姓们，其实看不起羌人，也从没有将他们视为什么威胁。</p>
但在现在这个局面下，令居战事结束，对长安君臣与百姓来说，算得上是一个特大的好消息了。</p>
令居战事结束，等于解除了汉军面临两线作战的尴尬。</p>
无数资源和人力物力，都可以从令居方向，向李广利大军调拨了。</p>
天子笑着，将一份奏疏递到张越面前，道：“卿且看看……”</p>
他道：“还是爱卿之策管用啊，不费吹灰之力，而致羌胡十余万人自相残杀，国家所费者，不过钱帛而已，其所费之用，更是至多不过令居战事十一之费！”</p>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道：“若往后战事，皆可如此，岂不妙哉？”</p>
是啊，要是用钱就可以解决匈奴问题，那该多好？</p>
可惜啊……</p>
张越接过那奏疏，低头看了一遍，将令居的大体情况记了下来。</p>
这奏疏是范明友所报，其中所述之事，自是令居开战以来的详情和现状。</p>
从范明友的描述来看，令居攻防战，汉军虽然赢了，但也没有赢得很轻松。</p>
外围烽燧，全部被毁，长达二十多天的攻防战里，汉军更是死伤士民过万。</p>
护羌校尉，战前的三千多士兵，打到现在，折损了三成。</p>
北地、陇右援军，也损失了数千之众。</p>
大量的粮草、数不清的物资、军械，无可计数。</p>
光是少府和大司农，中转、平准的钱帛就价值超过了数万万之众。</p>
此外，还动员了数万民夫、青壮，为令居战事保驾护航。</p>
这些都还只是支出，压根没算军械和人力的成本。</p>
而汉军的缴获和所得，寥寥无几。</p>
除了得到两三万的首级与几万俘虏、投降的羌人、月氏人外，一无所得。</p>
还得花钱花粮食，养活这些人。</p>
真的是亏大了！</p>
至少在张越看来是这样的。</p>
想到这里，张越就忍不住对李广利有了些意见。</p>
那位贰师将军，说到底还是私心太重，虚荣心太强。</p>
若非他想要攀比，在一开始就用张越之策，令居根本就没必要花费这么多物资与资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