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知道，大宛人不是一般的夷狄，更非汉家所以为的没有文化、制度、礼仪的蛮子。</p>

事实上，大宛文化来自于这个地球上唯一可与诸夏文明相媲美的另一个文明——希腊-马其顿文明。</p>

亚里士多德与柏拉图及阿基米德的故乡。</p>

他们是亚历山大东征军的后裔，是塞琉古王朝的遗族，是巴克特里亚王国分裂出来的部分。</p>

他们的祖先，曾经跟随亚历山大与安条克两位大帝，拳打安息，脚踢阿三，跨越山与海，横扫了几乎整个世界。</p>

汉高祖刘邦在泗水祭天称帝的时候，宛人的先祖，依然是威名赫赫的大帝国。</p>

安条克三世东征印度，西取叙利亚，让塞琉古王朝的落日变得格外耀眼。</p>

然而……</p>

很快，罗马人崛起，塞琉古王朝分崩离析。</p>

其东方部分，很快就与欧洲母国失去联系，接着又碰到了匈奴人与月氏大战，月氏不敌，向西逃遁。</p>

在匈奴人面前溃不成军的月氏骑兵，向西逃遁后，立刻化身大魔王，狠狠的教了一把这些远离母国，失去了故乡音讯的欧陆殖民者一把。</p>

大宛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月氏西迁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而与巴克特里亚失去联系。</p>

再接下里，就又被汉军教做人。</p>

但……</p>

再怎么说，宛人也是那个曾经横跨欧陆的大帝国的后裔。</p>

希腊文明留在他们身上的印记，依然非常深刻。</p>

所以，哪怕被月氏人虐，被汉军虐。</p>

其心气肯定是不服的。</p>

说不定，他们还在做梦，梦想着他们的母国再出一个类似亚历山大或者安条克这样的征服者，重新发动东征，将他们接回希腊、马其顿，那盛开着丁香花，流着牛奶与蜂蜜的故乡。</p>

想到这里，张越就忍不住讥讽的笑了起来：“不知死活，异想天开！”</p>

希腊文明以及从希腊文明的躯体上成长起来的亚历山大帝国、塞琉古王朝。</p>

曾经或许真的很强大！</p>

然而，时过境迁。</p>

现在，希腊文明已自身难保！</p>

在张越回溯的一些西方历史记录中，就在这几年，就会发生著名的希腊大起义！</p>

而起义军的下场，是极为悲惨的。</p>

罗马人的军团，用血与火，将希腊文明最后的骄傲按在地上摩擦。</p>

几乎所有起义者，都被吊死在城邦与码头上。</p>

斯巴达、雅典等数不清曾经辉煌的城邦，在烈焰里熊熊燃烧。</p>

自是之后，希腊文明日趋衰弱。</p>

九十几年后，一个传说处女所生的孩子，彻底埋葬了这辉煌与灿烂的文明。</p>

亚里士多德、柏拉图、阿基米德、亚历山大、塞琉古甚至罗马，都成为传说。</p>

雅典娜、宙斯、波塞冬的神庙全部被推到。</p>

希腊的哲学、数学、工程学、军事、艺术、宗教，统统凋零。</p>

要再过一千六百年之久，等一个叫哥白尼的男人来打破僵局，然后才来迎来所谓的文艺复兴运动，将已经死去的希腊文明，从传说与坟墓里挖出来。</p>

故而，大宛人的倔强，在张越看来，与历史书上我大清君臣的倔强一样可笑而可怜。</p>

祖宗再牛逼，也是祖宗牛逼！</p>

孙子弱渣，就得认清现实！</p>

挨打要立正，做错了要改！</p>

续相如却是在旁边，看着张越的神色，还以为有什么事情，便问道：“将军还有什么吩咐？”</p>

“其他的？”张越抿着嘴唇，道：“暂时不用去管，先将大宛人的虚实搞明白，弄清楚！”</p>

张越真的很好奇，到底是谁给了大宛人不请示汉室，不通报天子，自行立王的勇气的？</p>

梁静茹吗？</p>

“诺……”续相如低头领命。</p>

“对了……”张越忽然叫住要离去的续相如，问道：“楼兰王与诸邑主最近有什么动静吗？”</p>

自至河西，除了民政、军事，张越最关心的就是诸邑公主的肚子了。</p>

没有比他关心这个事情的人了。</p>

可惜，诸邑公主找的面首似乎不怎么给力，一直没有听到这位如今的楼兰王后有孕的消息。</p>

这让张越有些尴尬，他本来打算等诸邑公主生下儿子，就做掉那个楼兰王。</p>

“回禀将军……”续相如有些尴尬的答道：“末将听说，好像最近诸邑主一直在聘请善保胎的妇人、医官……”</p>

“哦……”张越立刻乐了起来。</p>

续相如却是低下了头，有些脸红。</p>

他如何不知哪位楼兰王是没有小勾勾的太监？</p>

身为王后，丈夫没有小勾勾，却在请保胎和养胎的妇人、医生，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诸邑公主在养小白脸？</p>

这对汉家士大夫们来说，自是尴尬的。</p>

所以，大家都主动帮着隐瞒这个事情。</p>

就像续相如，张越不问，他根本不会说。</p>

没办法，太丢脸了！</p>

大汉帝姬偷汉子？</p>

传出去，别说天子了，他们也挂不住脸啊。</p>

独有张越，不仅仅没有感到什么不对，反而很开心。</p>

楼兰的地理位置和战略地位，极为重要。</p>

特别是在现在，在未来，它将成为大汉帝国在西域最重要的军事与经济要地。</p>

成为汉家经营西域的前进基地！</p>

这样的地方，岂能让夷狄称王？</p>

腾笼换鸟，换血换种，才是王道。</p>

自古王业，除了史书上记录的伟光正的仁义道德，还需要鲜血来浇灌，血肉来施肥。</p>

哪怕是那位传说中‘网开三面，泽及鸟兽’的汤王亦如是。</p>

纵然是孔夫子的偶像，那位万世圣人周公，也是双手沾满鲜血，冷酷无情之人。</p>

读了无数经典，又经历了无数事情后。</p>

张越已经明白了一个真理——所谓仁义道德，那是对诸夏手足讲的，此所谓内王。</p>

而雷霆与风暴，则是给与夷狄的，这就是外霸。</p>

当然，这些东西看破不能说破。</p>

手里面的活再脏，嘴里也得满篇仁义道德。</p>

洗脑嘛，这是正治的艺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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