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城内秩序到第二天清晨就完全恢复。
当然,城内沿街的歪脖树也挂满了,就仿佛一个个风铃般晃动着,用他们那一具具僵硬的死尸,为一个全新时代的到来鸣响。
很显然这座城市的百姓早已经压抑着怒火很久了。
这几个月为了供养民团,收买驻军,修缮城防等等,本地士绅可以说拼尽全力搜刮。
团防捐,烟火捐,助饷……
各种名目的苛捐杂税统统压到底层百姓身上,甚至还有打门捐,也就是实在想不出名目了,直接上门要钱,这些都是民团干的,本来养着他们就是镇压刁民的。说到底士绅们是不可能真自己出钱养活民团的,他们反抗的原因就是万历要收税,如果自己掏钱养活民团那这反抗有何意义?
就是得从穷鬼身上刮银子。
士绅们不但不会出钱,反而会从中捞钱的。
这并不矛盾。
承揽民团和驻军的军需生意,给被苛捐杂税逼到走投无路的穷鬼放贷,趁火打劫兼并自耕农的土地……
战争?
战争本来就是捞钱的机会呀!
我阿美利坚死几十万,无数中产阶级破产,不也没耽误顶层资本家的财富暴涨吗?
灾难本来就是让顶层聚敛财富,中层破产,最底层……
最顶层继续最底层或者饿死。
这套玩法又不是丹阳士绅发明的,之前山东士绅靖难时候早就这么干了,甚至也不是山东士绅发明的,从古至今都这么干,丹阳士绅也不会例外,任何灾难本来就都是他们捞钱兼并的好机会,持续不到半年的战争不但没让丹阳最顶层士绅的财产受损失,反而全都增加了不少。
真正倒霉的只是中下层而已。
尤其是那些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生计的自耕农,小商贩之类。
而最底层一无所有的继续一无所有,他们本来就没有,也就没有什么可损失的,但原本那些还有点家产的被纷纷逼得纷纷破产,交不起越来越多的苛捐杂税的他们,只能卖土地,卖儿卖女,甚至连自己也卖。最顶层阶级却在享受饕餮盛宴,丹阳城
内那些顶级的乡宦士绅,这些日子光水灵灵的小妾都多了无数,都是家里被苛捐杂税逼到破产的。
士绅们兼并着自耕农的土地,还玩着自耕农的女儿。
快乐的好日子。
破产的自耕农和小商贩们默默忍受。
但仇恨也在默默积聚,他们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最终一切在这个夜晚都得到了彻底的清算,压抑中积聚的仇恨,最终变成了丹阳的歪脖树一树难求。
甚至一根树枝上都有挂三个的。
也不知道这些家伙被挂上时候看着身旁的同挂有何感受。
清晨的街道上,是那些焚烧地契,卖身契,高利贷借据的火堆,围着火堆的贫民们欢呼着,甚至有人在喜极而涕,他们身上的枷锁,就这样随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化为灰烬,自由的感觉让他们欣喜若狂。
在欢呼的人群旁边,是那些扛着米袋子走过的。
甚至还有牵着牛羊的。
而在他们走出的那些大宅门前,是地主婆们的哭嚎,她们周围是那些满怀仇恨的婢女们,都在拿着针扎这些地主婆,至于那些负责维持秩序的女民兵们,只是在那里笑着看。曾经她们也和这些婢女一样,但现在她们已经变成了杨大帅的战士,可以让更多姐妹也这样了。
鼓楼。
“大帅!”
冯山走到正欣赏这座城市的杨丰身旁。
“怎么样了?”
杨丰问道。
“回大帅,我军一直追击至金坛,敌军残部退入金坛,一路之上俘虏敌军六千余人,其中有一千伤兵,另外之前在交战中杀敌一千,我军阵亡两百,受伤三百,缴获千斤野战炮二十四尊,大小弗朗机一百尊,斑鸠铳四千支,还有缴获了三百匹马,至于弹药还在清点中。
敌军军营囤积全都被咱们缴获。
里面光是火药估计就得十几万斤,而且都是新造的好火药。
咱们的战术看起来挨打不还击,但实际上死伤真不多,反而走到敌人跟前对着他们齐射一轮,打死打伤的要多的多。
这种战术看似不划算,实则却最划算了。”
冯山笑着说道。
他哪知道这是欧洲三十年战争,无数鲜血才换来的结果,排队枪毙并不是哪个天才的灵机一动,而是无数战争一步步逼出来的,从西班牙方阵开始,欧洲战场上的阵型就是一个不断拉长的过程,整整拉长了近两个世纪,才最终变成那三条看似单薄的线列。
数以百万计阵亡在战场上的士兵可以作证,这就是战场上的最优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