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p>

尸体中，传来微弱的声音。</p>

低头看去，只见一个被捅穿腹部的老人，正呼唤着楚腾达。</p>

老人奄奄一息的视线，让楚腾达不敢与之相对。</p>

“大人…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大人！”</p>

楚腾达的脚步顿了顿。</p>

他低下头。</p>

沉默了良久。</p>

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嗫嚅了三个字。</p>

最后，还是没有理会这个老人，大步跟上了皇三位的队伍。</p>

武林中人与乱党恶贼的区别在哪里？</p>

同样是乌合之众，为何武林中人受人尊重，无论遭受多少次围剿都能幸免于难？走到哪里都有贵人相助？</p>

而乱党恶贼只要稍稍施压便会鸟兽四散，甚至轻而易举就能引起内讧，从内部瓦解？</p>

做了这么久盟主，其中的区别，楚腾达还是知道的。</p>

也正因为知道，并且选择了侠之道，所以今日一行，让楚腾达的心情很不愉快。</p>

回家路上，皇三位热情的搭话道：“怎么样？腾达老弟？这就是君王侧的效率！乱世用重典，只有这样，才能治理好这个国家。”</p>

楚腾达定了定心情，爽朗的笑道：“三位兄手段过人，只用小半天就抓到了贼人，弟弟我佩服万分啊。</p>

只是，这贫民区杀了这么多人，会不会引起什么乱子？”</p>

皇三位摆手道：“哎，能有什么乱子？区区贫民，说到底也只是乌合之众。</p>

惩治贼人，是乃维护社稷之根本，老兄我也是没当上皇帝，若有朝一日登基王位，定要这世间，再无鸡鸣狗盗之事。”</p>

楚腾达眉角微微抽动一下。</p>

“通过杀伐？”</p>

“正是！”</p>

皇三位正色道：“世间刁民众多，必要以铁腕震慑，以严苛峻法施压，方能使其安分。</p>

腾达老弟为我知己，重典之下得太平的道理，老兄我也不必为您解释，相信您能理解其中道理。</p>

自古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唯有不惜一切代价，守王位，定社稷，民方得治。</p>

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皇圣元这黄口小儿不懂啊。</p>

若我登基，这圣元必定迎来空前盛世。”</p>

听到这里，楚腾达机械式的点着头。</p>

转而又问：“但纵然以重典治国，可得太平，三位兄今日杀了这么多贫民，是否依旧有些不妥？”</p>

皇三位笑着反问：“有何不妥？贼人不是抓到了吗？”</p>

“可三位兄杀的这五六百人里，也有不少是安分守法之人啊。”</p>

皇三位热情的拍了拍楚腾达肩膀，豪爽笑道：“腾达老弟还是年轻啊，心慈手软迷惑了你的双眼。”</p>

“噢？此话怎讲？”楚腾达很是好奇，倒想听听他能讲出什么道理来。</p>

那皇三位哈哈大笑，经过昨天楚腾达献金挑拨东厂与晚东商会一事，他此刻已经完全信任了楚腾达。</p>

对他也如指点亲兄弟般，亲昵的说道：</p>

“腾达老弟啊，他们只是贫民，本王问你，这贫民，还能算人吗？”</p>

楚腾达：“！！！”</p>

皇三位接着说道：“人民愚钝，这一个贼人不除，守法之民就会想，违法来钱那么快，那为何还要守法？</p>

所以，只有不惜一切代价捉拿贼人，才能将民间贼心完全扼杀！</p>

更何况，一个贼人便可危害一方，为了保一方太平，必须要付出一些小小的牺牲。</p>

杀四五百人就能保一方太平，这怎么想都只是一些小小的牺牲罢了，何足挂齿？</p>

腾达老弟啊，大丈夫不能有妇人之仁，当断则断，你虽计谋过人，但这方面你还不如老兄我啊。”</p>

楚腾达听到这里，肋骨仿佛要被剧烈抽动的心脏给撞碎了。</p>

剧烈的胸闷，让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眩晕起来。</p>

他爽朗的回道：“原来如此，三位兄，小弟受教了。”</p>

方才贫民临死前的悲鸣，如今像是恶咒夜鬼般，在楚腾达耳边萦绕不绝。</p>

望着身旁皇三位逮到恶贼而愉悦的笑脸，楚腾达强忍下胳膊本能的想要抽上去的冲动，配合着，与他一同欢笑。</p>

小小的牺牲，是吗？</p>

确实，作为千武宗盟主，有时候也必须面临一些违背良心的抉择。</p>

但那些抉择更多的是别无选择。</p>

没人知道，每一次楚腾达做出这种抉择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p>

然而如今，小小的牺牲。</p>

这个无比沉重的五个字，从皇三位嘴里吐出来，却显得如此讽刺。</p>

皇三位。</p>

你必须死！</p>

宽大的官服里，楚腾达的拳头再一次捏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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