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仪式结束，要出校园时，我看到了站在校门口徘徊的我爸。</p>

他更苍老了，神情颓靡，脸颊水肿着，只有衣服整整齐齐，是出自连内裤都要给他熨烫平展的我妈的手。</p>

他想要进校园，没有出入证，保安自然不允许。</p>

他点头哈腰，陪着笑脸，像一个小丑。</p>

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在外唯唯诺诺的人，对内却重拳出击，作威作福。</p>

我清清楚楚知道他是冲着我的奖学金而来。</p>

我没有露面，直到看着他离去，才回了舅舅家。</p>

几天之后，新的消息传来，我妈被杀了。</p>

好在发现及时，刚刚抢救过来。</p>

凶手正是我爸，目前在逃中。</p>

17</p>

我不知道我该以怎样的心情去见我妈。</p>

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地能看见皮下的毛细血管。</p>

据舅舅说，她是先被爸爸偷偷喂下安眠药，然后放进一辆快要报废的车里，再把车开到一个湖边，松开手刹，做出我妈因沉睡而被车子带进水里淹死的假象。</p>

而在此之前，我爸曾给我妈买了巨额保险。</p>

受益人是他自己。</p>

而他不久之前因为赌博，再次欠下了近百万的赌债。</p>

犯案的漏洞实在太多，警察只用了不到三天，就侦破了案情。</p>

官方通报就在眼前，我妈却坚决不信。</p>

她嘶哑着声音说：</p>

「他怎么可能杀我？</p>

「他最喜欢吃我煮的溏心蛋，最喜欢喝我煮的醪糟汤，他最喜欢打我。</p>

「如果他杀了我，谁给他煮蛋和汤？今后他想打人出气，谁能无怨无悔让他动手？</p>

「如果他要杀我，二十年前为什么又要救我？」</p>

她可以不信，可我爸很快就落网了。</p>

据说警察捉到他的时候，他正在邻省一处赌窝，想要赢几个逃跑的路费。</p>

我爸被警察带着去指认作案现场时，我妈不顾警察的数次阻止，在远处大声喊问：「你真的要杀我？你是不是有隐情？你说出来啊！」</p>

我爸不胜其烦地回应：「我就是想杀你骗保费，我这辈子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儿的霉。」</p>

他被警察瞬间压制在地上，他也要把剩余的话吼出来：「老子才倒霉，一毛钱保费没骗到，还要把命出脱……」</p>

亲耳从我爸嘴里听到大实话，我妈彻底崩溃了。</p>

糊里糊涂睡了半个月，等醒来后，她疯了。</p>

18</p>

我离开家乡去北大报到的这天，曾在舅舅的陪伴下，去精神病院最后一次看她。</p>

她在医院里狂躁地向护士和医生喊说她没疯。</p>

她说她是富豪李耀华的妻子，命令医院尽快放她离开，否则她告死他们。</p>

她看到我时像看到仇人一样，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怒瞪着我。</p>

她说是我杀了我爸，我该去坐牢。凭什么我爸都躺在地底下了，我还有脸活着。</p>

她说着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话。</p>

她也重生了，却毫无悔意。</p>

我没有任何表示。</p>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这是这一世我对她最好的回应，也是对我最好的方式。</p>

我和她的缘分，止于此了。</p>

当天下午，我坐上了飞往北京的航班。</p>

属于我的人生，终于来临了。</p>

【全文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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