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妧夕抿了抿唇，只觉得天子可爱得过分。</p>

“陛下，我在你面前亲手杀了我的亲生父亲陆磳，这亦是罔背纲常的事，请问您会怕我吗？”</p>

她早已不是一年前的陆妧夕了。</p>

她与陛下早就一同踏入沼泽之中，一步步前进着，还会在乎谁踏得更深吗？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p>

就是外头过去偷偷传着陛下杀了先帝爷，陆妧夕也觉得没什么，因为那时候陛下一定走入了无法回头的那条路。</p>

分明没有否认，分明没有什么安慰，可是身侧之人坦然道出的言辞却让天子心动万分。</p>

高高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到了实处。</p>

尉迟璟故意逗她：“我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怕你呢？”</p>

爱。</p>

什么叫爱呢？</p>

这一刻，尉迟璟总会心生错觉以为陆妧夕爱着他，要不然陆妧夕怎么这么会哄他呢？</p>

“阿妧，你在陆磳身上明白了什么？”</p>

陆妧夕沉思几息才开口：“不是所有的父亲都是父亲，不是所有的父亲都会爱他的孩子。”</p>

天子莞尔：“好巧。我在薛敏与尉迟焱身上也明白了这个道理。”</p>

一句好巧，道不尽其中的心酸。</p>

终于，两人同时进入慈宁宫寝殿。</p>

层层帷幕之内的女子形容枯瘦，眼窝深深下陷，干瘪的唇瓣艰难地开合着，全身肌肤犹如陈旧的羊皮纸，死死贴着薛敏嶙峋的骨头上，密布的皱纹刻满了生命的沧桑。</p>

见到两人的身影站立在床边，薛敏那犹如死水般的眸子才开始转动。</p>

难以想象太后已经变成这副模样。</p>

上回见到太后还是围猎场一事后，太后邀请自己与陆锦瑜一同进宫。</p>

如今却是这副姿态。</p>

薛敏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又模糊不清，不认真听，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p>

尉迟璟内心毫无波动。</p>

又见薛敏却是想说什么，好奇使然，天子还是款款来到床榻边，不忘拉过陆妧夕，叫她远离薛敏，免得污了眼睛。</p>

“……尉迟殌，尉迟殌，你会不得好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