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明月白了他一眼。
无崖子叹了一口气,原本还有几分文雅的气质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他也毫不在乎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而后又说道:“算了,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性子如牛一般,劝不动。”
说完之后,见对方仍是一副平淡的样子,没忍住又说了一句:“其中水深,你自己看着办吧。”
司明月“嗯”了一声后突然想去够腰间的酒葫芦,入手却是一片空,她诧异地抬头,然后就看见对方手中正捧着自己的葫芦,抛上抛下地把玩着。
“喂,还给我!”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抢,只是对方仗着个高手长,躲闪轻松。
司明月几番抢夺皆落了空,于是她重新坐回去,毫不在意地说道:“你要便给你吧。”
无崖子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放弃,于是也松懈下来,他手臂弯曲,正要将葫芦放回桌面之时却被突如其来地一只手截住。
这一切发生不过片刻,待他回过神来,那酒葫芦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司明月的手中,后者喝了一口蹙眉不悦道:“无崖子率性之人,来临安城到底有何事?”
“又不是我想来的。”说起这个无崖子也是颇有怨气,“若不是楼主传信,要我来临安城小住一段时间,我怎么会过来呢。”
说到这里,他”啊“了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后又说道:“差点忘记了,楼主知道我们今日见面,所以要我转告你,这段时间若是有空就去见见他。至于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你罢了。”
他面色稍缓,眉目之间也带上了几分担忧:“听说你被选进宫做伴读了,没有被人欺负么?”
司明月喝酒的手停了下来,她出宫两天,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问自己。
昨日杨氏或许是想问的,但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口。
可是有些话,本就应该直白说出来的。否则,心思敏感之人便不敢深想,怕自己会错了意。
“你且放心。”司明月终于是笑了,“不过是一群幼童而已,我还不放在眼中。”
听她将那些贵族小姐比作还不知世的孩童,无崖子看着面前这个不过刚刚行笄的少女,好笑之余也有一丝心疼。
她怕是忘记了,有些稚嫩的东西只会在这个年纪才会出现,且是一生仅有的一次。
“罢了罢了。”他长叹一声,将杯中茶饮尽后起身说道,“我尚未寻得落脚之处,待一切尘埃落定后便会叫小沁墨给你传信,到时候乔迁之喜你不准不来。”
“知道了,义父。”
无崖子听见她的回答,原本担忧的面容瞬间变了色,咬着牙恶狠狠地威胁道:“不准这么叫我!”
“明明是你要我这么称呼的。”
司明月故作委屈,而无崖子在看见她这副表情之后则是更加不爽。
当年他初见这个小丫头的时候,她还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手里握着一根糖葫芦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叫的欢快。不过少年血气方刚,又自觉自己成为了她的临时看护者,于是就怂恿着这小娃娃叫自己义父。小娃娃不知其意叫得欢快,少年初时也听得高兴,只是后来才反思过来这样便是将自己叫老了。于是又要小女娃改口,只是那个时候,小女娃已经成长,想要改口却是难事了。
“总之!以后不准这么叫我!”无崖子越想越觉得当初的自己太天真,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司明月稳坐一旁,看着他下楼,而后走进人群之中。
虽然不知青年来时是何情景,但是他走时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人群接踵之间,怕是根本没有人知道擦肩而过之人是谁。
司明月看着窗外熙熙攘攘
地人群,在看着已经不见踪影的无崖子,忽然想到了一句话:“出世者先入世,入世方能出世。”
这两句话自听到之时她便一直都在揣摩,可惜一直都没有结果。只是方才看见无崖子离开,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所谓出世之人,应当先学会入世,尝遍世间百态,融入人世间之后才能够以超然的态度看待一切,成为天下人眼中的智者。
想到这里,她将手中的酒葫芦掷于桌上。
是时候去见见楼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