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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工一脚踹开了君长唯的门,劈手夺走他的酒坛,揪住他的衣领把人生生拽起来,咆哮:“你怎么不告诉我待在他身边的人是师巫洛那个疯子?!你你你、你他娘的,竟然还不自己亲自盯着他们?!”</p>
“我怎么盯?”</p>
君长唯心平气和地摊手。</p>
“我不是鬼也不是神,怎么打得过他。”</p>
老天工眼中几乎喷火:“那你就该告诉我!天工府距离山海阁最近,七天内决对赶得过来。”</p>
“赶得过来做什么?”君长唯反问,“看牢他?不让他带走我太乙的小师祖?我们太乙都没棒打鸳鸯,你们在这里瞎操什么心?”</p>
老天工与他对视了一会儿。</p>
“你们太乙早就打算放他走……你们太乙八十一峰,根本就不是来参加仙门会盟的,”老天工松开他的衣领,“你们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过来打架的。”</p>
“是。”</p>
君长唯没有否认。</p>
“师巫洛是个疯子,你们也要跟着发疯?”老天工问,“你们太乙真的打算变成第二个巫族?是,万载仙门,太乙第一没错。可当年巫族比你们太乙还顽固,现在呢?除了一个师巫洛,还有哪个巫族的人能够踏出南疆半步?”</p>
“我说了,”君长唯盘膝而坐,“太乙宗早就做好成为天下第一邪门的准备。”</p>
“别天真了!”老天工低喝,“别忘了当初你们太乙能够护棺东迁是因为什么?!是仙门和三十六岛的协议!是巫族的血战相逼!现在他跳出仙门的视线,仙门和三十六岛的协议就废了!”</p>
他顿了顿,盯着君长唯的眼睛。</p>
“十八年前,你们太乙和巫族给他重塑形骸,三十六岛就差点重登洲陆,是用协议将他们挡了回去。现在协议废了,你们打算怎么将他们挡回去?”</p>
“三十六岛,我太乙八十一峰,挡,总是挡得住的。”</p>
“你!”老天工瞪眼,“你们简直是一群蠢货。你们真以为他走了就是好事?师巫洛真的护得住他?”</p>
“留在烛南就是好事?”君长唯反问,“他斩断了第一只金乌鸟的牧天索,空桑也好,天外天也好,海外三十六岛也好,所有藏在暗处的人,都知道他回来了。想杀他的,只会跟过江之鲫一样,源源不断涌来。留他在仙门盟会里当一个群起而攻的靶子?留他亲眼目睹一群人忘恩负义的嘴脸?还是留他看一群自喻道义的人打着苍生的旗帜,左右权衡相逼取舍?你怎么不干脆说,留太一剑再护棺走一次扶风路!”</p>
他一贯不善策论,唯独在提及这些被埃尘掩盖的辛秘时格外咄咄逼人。</p>
老天工倒退两步,张了张口。</p>
许久。</p>
老天工慢慢坐下,捡起掉在地上的酒坛,“仙门盟会这边,天工府什么态度,我不敢跟你保证,但谢远的事,天工府欠你们太乙一个人情,就算最差也是中立。山海阁刚刚遭到重创,又和空桑宣战,你们最好和他们一起行动。你们也别直接翻脸动手,别忘了是空桑私改日月,使天轨错乱再先,别蠢到让他们转嫁了焦点……”</p>
“你可真啰嗦。”</p>
君长唯伸长胳膊要拿回自己的酒。</p>
老天工瞪了他一眼,把酒挪开:“重伤还喝酒?刀骨不要可以直接剔给我。”</p>
君长唯悻悻收回手。</p>
老天工吨吨将酒灌尽,把酒坛扔出窗外:“刚刚遇到陶容,他让我把左梁诗留下的这些转交给你。”</p>
他将一封信递给君长唯。</p>
君长唯揭开封口,抽出张写满字的纸,看了一会,他脸上露出一丝惊愕的神色。</p>
“怎么?”老天工问,“那奸商说了什么。”</p>
“月母是太古时期辟四极,定八方的亲历者,”君长唯抬头看他,“她很可能是当初追随他建四极的人之一。她和经女没有去天外天,是为了留下来镇守凶犁土丘。另外还有件事……左梁诗猜测,她们镇守东北隅的时候,族人就已经全死了。”</p>
“死了?”</p>
老天工皱起眉。</p>
“最古怪的就在这里,”君长唯低声说,“我上次去凶犁土丘时,的确见到那里的人都成了行僵。我以为是因为她们带鵷鸟离开,才被凶煞侵蚀成的。如果一开始她们的族人就都死了,数万年来,她们守的……就是一片死地。”</p>
“一百年前我也去过凶犁土丘。”老天工反驳,“那时候凶犁土丘的村庄还是正常的。”</p>
君长唯沉默了一会。</p>
“幻梦。”他说,“月母她们是古神,神的执念心结太重,很有可能演化成一个虚世。虚世对于她们自己和实力不够的人来说,和现实就没有什么差别。”说到这里是,他轻微顿了一下,似乎联想到了什么,没有深谈,“有人破了她们的虚世,把她们从幻梦中点醒了……也许是白帝。但有个问题……”</p>
“谁杀了她们的族人?”老天工接过话头,“从月母的反应来看,像他。”</p>
“他杀的?你信?”君长唯问。</p>
老天工毫不迟疑地摇头。</p>
两人静默片刻。</p>
“君老鬼,”老天工喃喃,“当初最后他要是没疯,是不是情况不一样?至少,不会留下这么多疑问。”</p>
君长唯没说话。</p>
许多问题至今没有答案。</p>
“算了,师巫洛带他走也好,至少不会成为牵制,可他能走到哪里去?他能走出人间?他能跳出天外?天下虽大,他又能去哪?”</p>
“天涯海角,山河广漠。”</p>
君长唯起身,拉开房门,阳光铺洒进来,庭院里海棠花开正盛。</p>
“想去哪去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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