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和尚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便已经举着明净子四下检查。</p>

忽然，他指着不远处喊道：“那边有东西！”</p>

不渡和尚在喊的时候，自己便已经动身过去了，陆净和半算子赶到近前，却见他站在一片广场上一动不动，像看到了什么极度不可思议的东西。</p>

“和尚？和尚！”</p>

陆净喊了他两声。</p>

不渡和尚没回答，依旧死死地盯地面。</p>

陆净快走两步，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广场”是由一块又一块巨大平石铺成。这些石头太过巨大，以至于他们一开始以为这个洞穴空旷无比。那些石头虽然巨大，但都是破碎的，边沿的碎痕隐约有些互相吻合，朝上的那面光滑平整，刻有文字，仿佛……仿佛这些石头曾经是某一块古碑上的一部分，被削去打碎后，如今又被人找回拼凑了起来。</p>

陆净转念就觉得自己这个联想，简直荒诞可笑。</p>

单就残片就占据大半个穴洞，要真有这么一块古碑，岂不是要大如山壁？</p>

……等等。</p>

陆净猛然惊醒。</p>

十二洲曾经的确就是有这么一块奇大无比的碑！那是一块刻满天符的古石，它就屹立在兰洲的泛林中心，史家将从古石上的天符誊抄下来，翻译成《古石碑记》，将《古石碑记》所记载的历史称为“太古”，将古石残缺的部分所代表的历史称为“中古”。</p>

中古难溯，通史难成。</p>

是以史家称十二洲“家家有史，洲无春秋”。</p>

意识到这点后，陆净一下子明白了不渡和尚的异样——坤穴中，与仇薄灯气机相关的东西，是古石碑记残缺的部分？是那段扑朔迷离的中古往事？</p>

他抢步上前，想看石碑残片都记载了什么，结果发现上面的文字自己一个也看不懂，扭头左右一看，半算子反应和他一样。唯独不渡和尚怔怔地看着那些石碑，脸色惨白。</p>

“……世本无僧，”不渡和尚念出上面的文字，声音那么空洞，仿佛从远古传来，“世本无道，世本无儒，世本无士、世本无匠……世本无仙。”</p>

世本无道，世本无儒，世本无士、世本无匠。</p>

世本无仙。</p>

哪怕是陆净都为之一震，脑中轰隆一片，有如闷雷滚滚。</p>

修士得大道，便为仙人，十二洲的历史几乎就是仙人的历史。对于仙门出身的陆净和半算子来说，这一点毋庸置疑……然而，这段残缺的古石碑记的意思分明就是，中古，乃至更早以前的太古，十二洲上不存在修士！</p>

“……岁遇大厄，神君观四极未成，四时不忒，厚土瘴迷，瘟疫盛行，众生难生，遂以道设教，授与贤圣……人登不周山而得道，是以称之为‘仙’。”[2-]</p>

不渡和尚扭头看陆净和半算子，脸色苍白。</p>

“药修杰出者常被称赞为什么？道者呢？仙门的祖师爷又称什么？”</p>

陆净和半算子同时后退一步。</p>

这个问题他们都再清楚不过，药修的楚翘常称“医圣”，道者魁首又称“道贤”！不论是刀修、剑修，佛、儒、道……都有类似的称呼！但在更早之前，最早的时候，是仙门的祖师爷被这么称呼的！</p>

“你们记不记得那句话？”不渡和尚声音沙哑，“神授圣贤以道，圣贤传道天下，是以我辈修士以护苍生为己任。”</p>

陆净踉跄坐倒在地。</p>

怎么会不记得？</p>

但凡是个修士就一定知道这句话，这是所有修士的使命！可这句话在十二洲上流传了千万年，始终只是一句仿佛奉天命而行的箴言，所谓的“神”被认为是天道，亦或者曾经的天外天。</p>

“不是天道，不是天外天，是‘神授圣贤’的神指的只有一个……”不渡和尚盯着他们，一字一顿，“神君！他就是神君！他就是神君！”</p>

陆净和半算子脑海中猛然一震，嗡嗡作响。</p>

无法言说的死寂充斥在整个石洞中。</p>

巨大的冲击同时压在三个人心头……不论再怎么浪荡，再怎么纨绔，再怎么胡闹，再怎么离经叛道，仙门始终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在潜意识里，他们始终是以仙门为傲的，可今天这种骄傲忽然就破碎了。</p>

久久的沉默后，陆净猛地跳了起来。</p>

“一定是搞错了！”陆净崩溃地大喊，扭头要朝石道的方向跑去，“他不是神君么！他不是授道苍生吗？！仙门都是从他那里得道的，怎么会设阵杀他啊……这不是……不是……”</p>

“忘恩负义么。”</p>

陆净猛地停下脚步。</p>

黑暗中亮起第二支火把。</p>

火光照出一张妩媚的脸，双眼狭长，眼尾一抹幽深的蓝。</p>

月母！</p>

半算子一把抓住陆净，将他拖回来。不渡和尚扣紧明净子，一步向前，将他们两人挡在身后。</p>

三人同时紧绷肌肉，冷汗涔涔而下。烛南一劫，这个妖艳癫狂的女人给他们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他们甚至顾不上思考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被空气中悄无声息涌动的致命危机压迫得喘不过气。</p>

月母没有直接出手。</p>

她举高了火把，火光忽然散开，照亮了那片被人运到这里的古石残碑。</p>

“有什么好惊讶的？”她看向陆净，吃吃笑起来，“这又不是你们仙门第一次忘恩负义……药谷是么？当初不就是你们在夷丘拦的他吗？”</p>

“你胡说！”</p>

陆净脱口而出。</p>

“我胡说？”月母轻笑笑，忽将火把向前一抛，把整个山洞一起照亮，她身形骤然消失，又骤然出现在不渡三人面前，“那你们仙门现在这是在干什么？”</p>

“退后！”</p>

不渡和尚大喊一声，一把祭起菩提明净子。</p>

作者有话要说：　　[1]神话往往源于一种文化原型和集体记忆，作为民众共同记忆的神话不可能是无中生有的杜撰。在《中国天文学源流》一书提出“夸父追日”运动与观象造历运动有关，此处为艺术加工的变形。</p>

[2]引改自《易传》，原文为“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取表意“道统”进行加工化用。</p>

四千八，不是短小QwQ明天（应该说是今天？）也会努力粗长些感谢在2021-06-11 03:10:31~2021-06-13 02:2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p>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廖廖的亚亚 1个；</p>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时月 2个；</p>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月半墙 2个；49553606、温风酒、(??ω?)?嘿、吴雩的莲子粥、落大雨水浸gai、敲敲甲板、——、二月故 1个；</p>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孩子断粮了 130瓶；a 80瓶；洛鵺血 78瓶；彼其于世、浮灯桃花溪 70瓶；岁寒 60瓶；明月半墙、宿泽、皮卡丘 40瓶；姜屿想睡觉、棠溪、妍妍、墨墨荙、阿鲜会飞 30瓶；廖廖的亚亚 24瓶；51977194、Kusa、一个小朋友 20瓶；清酒济离愁 14瓶；赵慧、3301、hxpymm、亲爱的M先生、TheOnly、云清、ww不想学习、酥饼糊一、邻里曲、林络、蝴蝶梦幻境、浅川薰理、寒夜钥、若伊、雨幽、未闻www、海星、猫、考试及格、时月、Crush-渡°、敲敲甲板 10瓶；西西、我超想有钱 9瓶；42937467、查无此人 7瓶；moonlight 6瓶；沈薰、宫惟大宝贝(?˙?˙?) 5瓶；染.空、江停老婆、互换、38076569、TQT、逸z、寒山无鸣 3瓶；藏身、小克的半高礼帽、温周、鸦藤、江煜、Kalor、啦啦啦噜噜 2瓶；本心jw、大橙子、永、夜凌雪、啦啦啦、垂暮之人、花藤竹椅、南菁 1瓶；</p>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