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河犹豫不决,“这真的有可能吗?我、我真的很讨厌这把剑,它时时刻刻都要吃人。”
慕容紫英微笑颔首,“天河,你深信人定胜天,剑是死物,哪怕邪性深蕴,只要剑主能奋起反抗,不为魔剑掌控,自然可以逆天改命。况且这对剑灵祭主而言,是最适宜的道路,若一日不能击败魔剑,她此后要么魂飞魄散,要么生生世世要被魔剑邪念控制。”
如此一来,云天河也再无异议。
三人细细商议,该如何助剑灵掌控魔剑,首要之务便是令其化形,化形之后方好修行。
大凡天下妖鬼异类,若修行有成,皆可化形,或以障眼法幻变人身,其质阴虚,多有缺陷,或以再造法重塑筋骨,其变阳和,实存实在。二法皆不改神魂本质,故而只得名化形法,非轮回法。
魔剑祭主乃阴魂鬼类,若求人身,唯有幻化法,叵耐幻体纯阴,难得真性,故而不可成道,于她掌控魔剑并无助益。
神剑门内虽有太阴传承,然其法精微,玄秘非常,倘无机缘,不得绵绵若存之真意,便是参修一世亦难成就,反倒为其所害,将身心遁入太虚,自此泯灭无踪。
韩菱纱叹道“如果我能领悟少阳剑意,大概就能帮上忙了。”少阳者,以阳附阴,自至虚至无中催生一点纯阳,乃是炼假成真、虚空造物的大神通,究竟为至道妙法,又岂是轻易便能了悟?韩菱纱此言却是玩笑,她知云天河参得少阴剑意,道行突飞猛进,有此珠玉在前,若自家能再成少阳剑意,届时四象归流,阴阳合一,岂非天成美事?
云天河又道“要是梦璃在这里,她或许可以借我的剑意捏造一个化身,再将小葵的魂体转入化身里,这样应该也能修练。”
“梦璃这样厉害吗?”韩菱纱说这话时意味深长。
云天河是老实孩子,他挠头说“我感觉她可以。”却见韩菱纱眯着眼睛,顿时心里惴惴,“那什么、我,我瞎猜的,菱纱你别生气啊。”
慕容紫英思量一番后却不赞同,“如此一来是揠苗助长,于她未来剑道修行不利。”
商榷过后,仍是一筹莫展。
此时慕容紫英忽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借假修真,借阳炼阴。”
云天河二人惊喜,追问究竟。
依慕容紫英之见,剑灵为阴,剑体为阳,二者乃天成一体,互为表里,既然剑灵不能直接练气修行,不如以魔剑剑体为道胎,采清气而登玉楼,待有朝一日剑灵成就天仙业位,也是魔剑羽化之时。正好琼华有秘传《洗剑诀》,乃人剑相合之道,修器亦是修人,只需另行增补,必能活用于剑灵。
云天河听罢大为摇头,“不行啊,魔剑邪性入骨,使用人剑相合之法,只能造就魔种,越练越错,直到让小葵彻底变成魔剑剑主,到时候危害更大。”
韩菱纱另又奇思,“不如这样,小葵正好有第二重人格,待我以太阴无形剑将她两重人格分开,以其中一份作为道胎与魔剑相合,洗练凶煞,另一份人格就能承纳清气,如此一来,正魔相合,修行之速更是陡增。”
世间从无此等法门,初初听闻颇似异想天开,三人细细推演罢,竟真个有可行之处。
如此行事还需征求原主同意,那幽魂小葵一心要见自家哥哥,莫说是分心裂魂,便是万死不复亦无悔无怨,听他们所说,若她有所成就,可再塑人身,往后便是自由之躯,可以与她哥哥的转世相依相伴,如此她更是忙不迭地答应。
事不宜迟,三人此番欲助剑灵成就道胎,往后修行之细章则可暂缓。待回了神剑门驻地再行钻研。
韩菱纱祭起掌中晦月剑,神意直透冥冥,于大静大安之时,抬手一剑斩出。此剑洞真捣虚,于阴灵魂体中开辟无间,好似一枚玄镜,镜光如水,映出真幻二心,各自得法,将一团鬼体裂作两份,除却气息衰弱,与方才原体并无差别。
待两团鬼体稳固,一团却发出幽幽蓝光,一团却发出赫赫红光。
云天河三人细细询问,那发蓝光者,是性情温和些的小葵,那发红光者,是脾性暴烈些的小葵,她二者虽分割彼此,但仍心意相通。
韩菱纱笑道“如今你们两个其实看起来分开了,实际还是一体的,就像镜子里和镜子外,都是同一个人,以后你们修为相通,不过心思却各有分别,互相照应,因此不必担心被魔剑邪性染化。”
那一团红鬼自称是在魔剑中为保护小葵而生的人格,如今也愿作为道胎镇压魔剑邪气。蓝鬼小葵不愿她作此牺牲,待云天河三人细细解释后方才放心,此修真之法,虽需红鬼结成道胎,然她二鬼本为一心,故而只是将她一部分思绪神元用以结胎镇剑,另一部分用于修练,实为一心二用之法。
慕容紫英令红鬼遁入魔剑,旋即施展铸剑秘诀,以灵火煅烧剑体,云天河在一旁祭起剑丸为魔剑开辟经络窍穴。
待魔剑炼得通红,剑丸跳跃,分化万千,上应星辰,乃得三垣二十八宿周天星象,以星为窍,以轨为脉,塑造周天星斗道胎,一发打入魔剑剑体。
此时节,净火炽烈,照耀四方,有太古星髓之剑搅动大荒灵气,引九天云动如潮,那赤金剑丸霹雳跳闪,如斧钺开山,魔剑震鸣声传万里。
剑胎成就时,重霄上乌云尽散,竟使幽冥无日之国得见天光,仰观苍穹,万千星辰白昼可见,洒落星光如雨,涛涛星力流转,为魔剑淬火,道胎一体成就,化入红鬼魂体,铭刻剑身之内。
“大功告成矣!”
魔剑煞气皆销,别有灵光隐隐。如此,慕容紫英再传洗剑诀,收起魔剑,吩咐剑灵时刻不忘修行。
三人了却一桩杂事,这便要登上不周天柱。
此前重炼魔剑,声势浩大,早已惊动衔烛之龙,待他们三人飞至半途,烛龙现身相拦。
“尔等凡人所为何事?”
烛龙者,古之大神也,是为龙种。身似河兮,长不知数里,颅似山兮,阔如磊然小丘,双目如火,洞照万里,呼则为风,吸则为雨,御六气而乘雷,神威浩浩不可知其深浅。
这三人从未见过神龙面目,此番倒是瞧了个新奇,云天河素来胆大,见此衔烛之龙亦无甚恭色,坦言道“我们是来借个道,打算去鬼界的。”
烛龙怒斥,声如钟鼓,“你可知鬼界是何等所在,也是尔等区区凡人能来去自如的吗?”
慕容紫英拱手礼敬,“我们并无冒犯之心,此去鬼界也是有要事在身。”
“凡人,单是你这般言辞,已是大不敬!天道有序,天帝命本尊镇守天柱,若无本座首肯,你们便莫妄想能进入鬼界。”
韩菱纱嘻笑道“那么尊敬的神龙大人,您怎么才肯答应放我们一马呢?”
烛龙道“若想进入鬼界,你们三人中须有一人死去。”
“这是为什么?”云天河眉头一跳,险些就掷出剑丸,此人最受不得同伴离别,眼前的长虫竟敢如此挑衅,若不是野人未曾感应到杀心杀气,否则顷刻便要翻脸无情。
烛龙自恃道行精古,言语端的傲慢,“此为幽冥之国属地,若是毫无缘由让凡人进入鬼界,本尊日后要如何忍受阎王的蔑视?大胆凡人,本尊只要求一个魂魄,已是宽大,再敢纠缠不清,今日便叫尔等灰飞烟灭!”
云天河听罢勃然大作,他恨不能把身子长成万丈,将眼前这长虫捉在手里撕作粉碎!当即把剑丸一抛,一道灿烂元神自囟门跃出,见风则长,纳天下灵气而塑其体,不过三息,便成百尺法相,仰头吞入星丸,便如老妖食月,太蚌养珠,阴阳相济而得至道。这百尺法相抖抖身子,显化一副披挂,头戴丹灵上皇平天冠,身穿两仪妙法鲛绡玄素天师袍,赤脚徒手,顶天立地,威势浩浩如海,可比神魔。
只听阳神法相一声暴喝,纵金光遁至烛龙身前,挥拳便打。二者体型悬殊,如蚊蝇搏虎,而此一拳重压,竟打得凭空一串霹雳,烛龙额头上吃了一打,登时皮开肉绽,如山的头颅上崩开一个血坑,方圆足有十丈,便好似给它开了天眼。霎时间龙血狂涌,冲霄而上,下则化雨,浇灌幽冥之国,遍生芳草仙芝,竟让大荒妖类感应而褪去凶煞。
烛龙是恨极而怒,“好胆!竟敢与本尊为敌,今日便要把你打入无间,永世不得超生!”
是龙焉,吟呃如钟鸣,奔游逐列缺,上应天象,下照地纲,能升能潜,能大能小,转化如意,腾挪介子青冥之间,六界之大其惟灵神,精阳实之变,洞阴虚之秘,探爪可握四海,浮翱可遁星汉,逍遥者寿千万年,春秋不改颜色,实为寰宇第一流。
待烛龙诵咒施法,迫开大荒气机,囚此三人于绝灵之域,再无外力可以借持,只凭内修一口真元相搏。
阳神法相怡然无惧色,论天下元气之丰沛者,世有洞天福地,古有神农九泉,上有神灵天界,悬空盘古之心,而此人吞纳太古星髓之丸,物性周密,灵机取用无尽,足以维系亿万年不绝。
韩菱纱将身遁入太虚,潜藏有无之间,本不求灵机供养。慕容紫英纳气成道,内三宝交映,元灵滋长,更无需外求。此二人护佑云天河本尊法体,静观人龙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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