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们一路跑到海边,吱哇叫唤了一会儿,把木架竖起来,很艰难地把祭品动物宰杀,剖开肚腹,内脏摔出来,挂在半空,风一吹忽悠悠飘荡像旗子,祭品还活着,那股子脏器的臭味迎风散发,苏湘离在树林里作呕。
女性小人把自己一路携带的石盆打翻在木架下,是火焰,这火是青绿色的,呼一下烧起来,蔓延地很快,女性小人连忙爬进动物的腹腔,一并在火焰中焚烧。
小人们欢呼起来。
绿色的幽火熊熊燃烧在粉红色天穹下,蓝色的太阳似冰冷的眼眸,黑色大海翻滚波涛,海平线处传来一声炸雷的巨响,传到岸边已经空荡荡如木钟笃声,世界宛似活转过来,一种人与宇宙无言的默契让苏湘离感到手脚发麻,就像被什么辽阔的天地砸倒,一时间头晕目眩。
苏湘离眼看着那群疯狂的快乐小人结束血腥的祭祀,这时候天边太阳都快落在大地尽头上了,暮色猛地从海平面上的天穹冲过来,粉红的底色氤上灰蓝,突兀成吊诡的暗红,几粒白星在天边闪烁,别有一粒是灿金色的。
小人们匍匐在地,此时,随着灿金星辰高举,海浪也应召升起,沙滩很快就被淹没,那些小人浸没在往复的潮水里,必定在经受溺毙的痛苦,但没有谁起身,祭品的火焰燃烧地越来越旺盛了,苏湘离震骇地目睹油绿火焰里飞出一道霜蓝的烟气,直直没入天穹,云朵见飞舞的带鱼一般修长的诡怪生物发出沙哑的嘶吼。
长声的震鸣响彻云天,浊如牛吼,厉似寒鸦。久久回荡,女孩仰望天空,霜蓝的烟火炸成磁星,滚荡的环形波纹边缘炸出细密的电弧,无数的天空生物逃难一样远离磁星,然则磁星中央向四面八方刺出雷霆,如一瞬间闪过的庞然的树木根系。
有一条天空生物被击中,它坠落了!
巨大的瓷白色、瘦瘦长长的漂亮带鱼在空中缓缓跌陨,呼隆一下摔在涨潮的海滩上,溅起很低的水花,小人们就像中午放学的学生们一样,又像跃出海面的飞鱼,弹射起步,冲向天降带鱼,他们欢乐得在浅水里大跳,旋转。
眼看着海水越来越高,小人们慌慌张张抬起带鱼往岸边跑,他们小腿迈地好像装马达了,蹭蹭的,刨开浪花,冲上海滩,高歌着向树林走来。
苏湘离感觉心脏要跳飞出去了,恍惚间她意识到有一道不可翻越的死亡困境摆在面前,现代人哪有在夜晚躲避邪徒追杀的经验啊,苏湘离也没玩过那些疯狂的恐怖游戏,她现在只觉得心脏都要被愈发凄厉的晚风吹冻伤了。
小鹿在她耳边嘀咕:“苏苏,你先躲一会儿,待会儿等那几个土著离开,你去那边祭祀的火炬,咱们先把它们的尸体摸了,看看能搜到什么能力。”
苏湘离趴在地面上,不敢动弹,丰收的歌声一点点靠近,然后远离,她悄悄抬头,那些小人扛着带鱼走出树林了,她长出一口气,回头一看,海水快把那祭祀的幽火淹没了,她急忙朝海岸跑去。
小鹿犹豫着,“苏苏啊,要不算了吧,这时候游泳很费力的,你游一段就会被海浪打回来的。”
苏湘离没有回答,出林子的时候,她见一颗低矮树旁有一块婴儿大小的灰色斑岩圆石,她将其抱起来,并大步奔着海的方向,用的是那个家伙的姿态,昂首挺胸,涉入海水,走不了两步就被大浪打得摇摇欲坠,她伏身,弯着腰,曲着腿,一步步。
眼前黑沉的大海上,深红天空里,金色的星辰闪烁如赫利俄斯的日辇,星空下只有让人目眩的阴影,海浪涛声刺骨,女人的步伐不停,面目沉静如怀中大石。
小鹿古怪地笑着:“送子涉淇,至于顿丘。淇水汤汤,渐车帷裳。”
苏湘离咬牙,被气笑了,心中沉重的念头都轻快了些,她大骂,“不要用《氓》来讽刺我啊,人家那是爱情与婚姻,老娘是在搏命啊!”
小鹿老老实实地回答:“这是一个悲剧故事哦。”
“所以说你这个乌鸦嘴就可以闭嘴了啊!”苏湘离喘着气,她感到浑身冒汗,可体温又在不断流失,能不能屏蔽掉这种疲惫感啊,直接让我动作慢一点不就好了?这破游戏太真实了吧!
苏湘离挪动到火炬前,那股恶心的腥臭更加恐怖了,夹杂海风的咸味,烤肉的香味,尤其在知晓那祭品肚子里有一个人后,苏湘离都快被熏得翻白眼了,也得亏事先在林子里干呕适应过,否则那几个浆果是白吃了。
小鹿说:“接下来,你得把手伸进火里,触摸尸体。”
苏湘离没有犹豫,双手刺入祭品腹腔,她只觉得双臂滚烫,这是达到灼烧痛觉模拟的上限了,绿火不断蔓延过来,她眼前一阵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