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系南十字旋臂,某处平平无奇的恒星系,在围绕恒星的第四颗类地行星上,繁衍着人类的文明。
清早,阳光透过晨雾照进黑松林旁的木屋变得苍白又虚弱。靠窗的床铺上躺着一个壮硕的铁匠。
安迪·铁砧勉力睁开眼睛,又是新的一天,毫无波澜的一天。麻布被褥上有一股子霉腐味,他习惯了,甚至感觉这种味道已经深深浸透在他自己的身躯里,就像那些盐渍奶酪一样,咸味透进骨子,咬一口就能把人舌头都熔穿似的。
他坐起来靠在窗沿,把被子往身上又裹了裹。妻子已经起床,但见不到她的踪影,火塘没点起来,室内没有阳光照耀的地方是又冷又湿,近地表仿佛也蒙着雾气一样稠糊,他打好的农具倚在对面的墙上,金属寒光闪烁如星点似的。
安迪把手掌搓热,按在后腰上,挥舞铁锤是件不轻松的活计,挥舞妻子更加不轻松,他是打铁的,不是铁打的。
过些天,就去把定制农具送到客户家里。
他从窗户探头,北面山坡上,他看到披着亚麻裙的妻子正在汲水,他就默默看着她提着水桶,慢慢顺着细细的羊肠小径走回来,两边沾着晨露的长草将她的裙摆沾湿。
女人回来了。
安迪问:“吉米起床没有?”
“他还在贪睡。我叫过他了。”
“你和他说,再不起来,我就要踢他的屁股了。”安迪皱着眉,身子总算热乎起来,他掀开被子,脏污的体表多是毛发,腰间晃着一条单薄的白棉布。
妻子出门去隔壁柴房,然后儿子杀猪一样的叫声就响起来。
儿子起床,被安迪赶去做跑腿活儿。安迪要继续打铁,一天吃两顿饭。
这就是一个乡下铁匠平凡又简单的一天。
也是安迪过的最后一天,那晚,临睡前,他看到夜色的天空下有一道道流星划过,齐刷刷的,落在地平线,两个小时后,他被一群黄铜色的铁人从床上揪起来,一路被拖曳到村子中央,这里满地是尸体,血液灌满沟渠,他看到女人们被装上飞空的铁盒,而剩下的,如他这样的人被就地屠宰。
安迪被压着跪在地上,屠刀在黑暗里寒光闪闪,他那幼稚的儿子的头颅在不远处的地面翻滚,落进一个凹坑里,被血水冲地浮浮沉沉,妻子的尖叫声很遥远,而且他不确定是不是妻子的声音,他再抬头,地平线,流星坠落的地方,隐约升起了一颗直杈的金属巨树,蓝色的幽光笼罩,闪耀的双子并手在空中吟唱,那朦朦的光辉就像是晨曦散漫的鱼肚白。
……
银河系人马座旋臂,某处平平无奇的恒星系,在围绕恒星的第五颗类地行星上,繁衍着人类的文明。
阳光穿过棕黄的雾霾照进残破老旧的混凝土大楼的西南角。
承平科从睡梦中醒来,他摸索着肋骨上的绷带,没有继续流血,他确定自己活了下来。
清晨的光从被黑色油垢模糊的破窗玻璃投射进来,打在地上,形成一道尘烟缭绕的光柱,细细的风吹拂着,微小的尘土也游走着,就像是蒲公英,像芭蕾舞者曼妙的裙摆。承平科享受这一幕。
躲藏在阴影里的穿黑色短皮裙的女人走出来,艳红如沾水樱桃的高跟鞋发出带有回音的哒哒声。
“承平科,昨晚那样的追杀都没有让你陷入绝境,真不愧是落空联盟鼎鼎有名的白蜻蜓。”
男人问:“有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