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寂静的走廊里,波西米亚立起耳朵,听见会议室里传来了纸张被翻动时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还有人在低低地说话,那声音也许是牛肉秘书的,含混轻微得几乎让她以为是错觉——她慢慢扶着膝盖站起身,一步一步顺着墙来到了会议室外。
“……我说过,调查局……早就对她产生了怀疑……银行单子上那几个人名,都是她……”
果然是牛肉秘书——他挨了好几下,被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此时在门外听着很费劲;波西米亚想再贴近一点,往前迈了一步,不料却忘了天光是从自己身后映进来的,脚下影子才在会议室地面上一晃,牛肉秘书突然就止住了声音。
纸张翻动的响声也跟着停了。
见自己已经暴露了,波西米亚硬着头皮一转身,从门后探进头,叫了一声“温达”——工装男此时正站在一片翻倒的桌椅中间,脚边散乱了一地文件;他闻言一抬头,将手里一只装着犯人卷宗的牛皮纸袋放在了一旁:“温特斯小姐,我正好发现了一些你的东西。”
牛肉秘书早就失去了往常干净文雅的模样,赤红着一张脸,双手被用塑料条捆在了一张桌子上,死盯了一眼波西米亚,胸口一起一伏地喘气。
“你最恨的不就是监狱里这些吃着税金的渣滓吗?”他将目光挪开,仿佛波西米亚不存在似的,当着她面重新对工装男劝道:“……让一个调查局员工杀了一个渣滓,对,从法理来说,我是违法了……可是从道德上来讲,真有什么严重过错吗?还能比她的过错更大吗?她暗中收了囚犯的钱——”
“这都是给你的提示,好好听着。”笛卡尔精插了一句话——它这句话不插还好,反而叫波西米亚没听清牛肉秘书后半句话说了什么。
温达低下头,避开了波西米亚的目光,在一地的文件上看了几秒,忽然弯腰捡起了一个信封——要是没记错的话,正是那几份银行单据的其中之一。
她记得这个人好像确实不太稳定——他一开始就说过,他的儿女不知怎么没了,而造成他们死亡的罪魁祸首,正在这个监狱里服刑。从几个提示来看,他对所有在押犯似乎都抱着完全不讲道理的仇恨,甚至还会找机会虐待女囚……现在该怎么处理眼下这个情况,可得费点心思了。
“你们说什么呢,”波西米亚皱起眉头,“什么我收了钱?这些东西是我的?”
温达蓦地抬起了头:“这些不是你的文件吗?”
“我记得那几个文件袋,好像是犯人卷宗对吧?”要说波西米亚有什么事干得最拿手的话,那一定是抵赖否认、栽赃陷害和转嫁责任了:“……这些卷宗材料都是在档案室里,由秘书管理的,怎么在这儿?你手上的那个是什么?”
“……是银行单据,”工装男有点儿犹豫地说,“是一个叫做eagreens的女人的账户……里面有很多钱。”
“这个人是谁啊?”波西米亚睁圆眼睛,长睫毛眨了眨。
温达尴尬地抿了抿嘴——不等地上牛肉秘书说话,她赶紧先发制人,对着秘书喝问道:“你把档案室的材料都带出来,是要干什么?之前两位探员跟我说过,他们要调查这间监狱里外勾通一事,是不是也和你有关?你把犯人卷宗都弄出去了?这些可是机密文件!”
“也不算那么机密——”副本主持人的声音突然见缝插针地响了起来:“唔,你这话讲得不够专业,但是也可以硬解释成你是在糊弄温达……算了,一会儿还是给你的洋葱剥层皮吧。”
波西米亚几乎能感觉到头上的洋葱一颤。
这个小插曲一结束,工装男的脸上就浮起了几分犹疑。他的头脑没有牛肉秘书那么灵光,被波西米亚几句话一说,又动摇起来了:“对啊,你说这些以陌生人名字开的账户,都是温特斯小姐的,你又有什么证据呢?可以说是她的,不也可以说是你的么!”
“你与格尔探员暗中串通,导致一个重要污点证人死亡,又因为被我发现了而袭击我……被抓了现行,你已经没有机会了。”波西米亚面朝着牛肉秘书,话却是说给工装男听的:“你想指控污蔑我什么,那么你就去找司法官员说,凡事都要走程序——温达!”
工装男抬起头。
“你把地上文件收拾一下,这些可能都是重要证据,收好之后锁上门,跟我过来一下——”不等他有机会发问,波西米亚哼了一声:“说不定我们以后能看见他出现在铁丝网的另一边呢!”
工装男一时间好像也有些被搅糊涂了,下意识地顺着她的意思,把文件收好、又锁上了会议室的门,这才赶了几步跟在她身后,问道:“去哪儿?”
“对啊,”笛卡尔精也浮了起来,看得叫人头晕:“你要带他去哪?我跟你说,你刚才那一番糊弄,我看支撑不了多长时间的。这个人心里已经对你有了怀疑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