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温地狱降临的第一天,林三酒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昔日男友的血染满了双手后,在指缝里很粘稠,指甲里的血一直洗不掉。走下停车场时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热浪,第一次见到堕落种时猛跳的心脏……现在想起来,还恍如昨日。
这么快,14个月就过去了——她明明知道自己此时正在梦中,但因为神智仍然清明,所以自然而然地感叹了一句。
一切都太真实了,这让林三酒甚至有点儿怀疑,自己真的是在做梦么?
她转头朝四周看了看,这个空间瞧不出有多大,只有无穷无尽的一片暗黑,铺满了视网膜的每一个角落。黑暗的空间里,唯有离她不远的、一个纯白色的巨大立方体最为醒目:这个立方体跟林三酒的个头一般高,横面大概能站下三四个人,此时朝上的那一面上,正写着乌黑的四个大字——“极温地狱”。
这就是卢泽当时曾经提起过的骰子了。
在林三酒迈步的时候,她的思绪飘到了卢泽的身上。他和玛瑟怎么样了?12应该已经分化出来了吧?身边跟着12那么可怕的一个人,他们还能有安生日子过吗?
想到了旧伙伴,就忍不住又想到了新伙伴:兔子他们也不知道拿到了签证没有?如果拿到了,会是去往哪个世界的呢?
14个月以来,林三酒遇见了许许多多的人,有同伴、有敌人、有萍水相逢的人……可没想到最终还是要一个人上路。
当从这个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她就会孤身一人出现在一个未知的世界里了——她轻轻地叹口气,一瞬间心头竟然涌上了对极温地狱的不舍。
“好了,该出发了。”林三酒搓了搓手,给自己像是打气似的说了一句,随后朝前走了一步。
眼前那个巨大的骰子,立刻像是一个活物一样。浑身颤动了一下,紧接着,骰子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抛上了天空一样,在一片纯黑的背景里,翻滚着,越来越小。
明知道骰子不会落到自己身上来,可林三酒还是不由退后了一步,仰着头,看着那个白色骰子在翻滚的过程中,不住闪出一行行黑色的字迹。逐渐地越变越大,最终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上。
她赶忙走上前几步,探头去看正面的字,心脏砰砰一阵跳。
下一个世界的名字很短。
“……伊甸园?”
林三酒有点愣。这个名字听起来太不像是一个末日世界了——像极温地狱、冰雪暴、黑死城之类的,她都还可以想象出个大概,可是这个伊甸园……
疑惑还横亘在心头,她忽然感觉到一股仿佛从意识深处袭来的疲惫感,迅速攻占了她的大脑,眼皮突然就沉沉地睁不开了。好像几十天没睡觉一样,叫她甚至都无法兴起反抗的念头。
黑暗迅速地覆盖住了她的视野。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当她再度恢复意识,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林三酒就感觉到了一股清爽的微风,正一下下地吹拂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这风很柔和,风里连一颗沙粒也没有,凉凉的。与以往相比,甚至让她觉得有一点儿冷。
她已经离开极温地狱了——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林三酒的身体已经向大脑发出了这样一个讯息。
因为此刻她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好像突然被浸在了一池冷水里了似的——有多长时间,她都没有感受过正常的、二十多度的空气了?想不到二十多度时,竟然这么凉……
林三酒揉揉眼睛,用手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接着她傻眼了。
如果伊甸园的意思是这个的话,那么林三酒巴不得以后每一个新世界都有一个温柔和平的名字才好——
哪怕在极温地狱降临以前,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这么漂亮的城市。
慢着,这的确是一个城市对吧?林三酒有点不太确定地想。这个地方处处都充满了异世界的新奇感——雪白的海螺状建筑,线条轻巧流畅,足有7、80层那么高,三五个并排而列;居民的住宅都是一栋栋两三层的小楼,被浓浓的、欢快的绿植遮掩得看不清楚。
远方矗立着一个乌黑的异型高塔,仿佛守护者一样,俯瞰着这个城市。
在应该是人行道的地方,铺着踩上去应该会很舒服的滑行通道,一个妈妈正带着两个孩子站在上面,说笑着,没一会儿工夫就不知被传送带送到了哪儿去。不远处一个年轻人,从一台看起来像是自动贩卖机的机器里,掏出了一大把闪闪发光的东西,就往嘴里送——再望一望远方,人们的神态看起来都很平静自然。
不是说,她会被传送到一个也是一样毁灭了的世界吗?
难道卢泽的情报不对?
想想也是,他和玛瑟也不过才经历了两个世界,得到的信息说不定不完全……
对比了一下这儿的居民们,林三酒有点尴尬地扯了扯自己的衬衫,拍掉了一身的沙子粒,自觉整理地差不多能见人了,抬步就朝城市里走。
那个正在吃东西的年轻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连动也没动一下,随即又低下头抓了一把闪着红光的小圆球吃了。
接下来,只听“砰”的一声,林三酒重重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她有几分茫然地抬起头——面前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是什么?林三酒的鼻子疼得简直要冒酸水了似的,她诧异地伸出手去,发现自己摸到了一片坚硬、透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