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抬起手,将下巴上沾的泥土给抹掉了。
她愣愣地站了几秒钟,一时觉得有点站不住,摸索着找到了一棵树。手掌从粗糙凉硬的树皮上慢慢划下去,随着她“扑通”一下跌坐在树下,被抽去了骨头似的,软软地落在了身旁土地上。
暗夜里的山林里,浮动着一种湿凉新鲜的草木气味,浓得像酒一样,令人不由微微晕眩。
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神志好像又一次变成了一捧被风吹散的雪花,漫漫扬扬地没有一个着落;她闭上眼睛,让散碎凌乱的神志慢慢沉下来,重新落得平整安稳。
每一次走过层层空间之后,她的精神都要摇摇晃晃一阵,需要时间才能拼起来。
她几分钟之前以为,这片山林已经是令人喘不上气的死寂了;可是假如有比死寂更寂静的状态,大概就是眼下的此时此刻……林三酒将手指尖探入耳朵里,在世界被摩擦的闷响声里,总算确认了,不是自己聋了。
她有什么办法?
唯一一个能保住余渊,保住大家的途径,就是把他从【人生如戏】里直接送到宇宙另一头去——枭西厄斯并不是能掌控整个宇宙的神明,只要脱开了他的追踪,即使同在一个星球也找不到了,何况是茫茫宇宙里的任意一角?
为了避免离开【人生如戏】的那一瞬间,余渊重新被掌控,他们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让他暂时失去意识。
林三酒在他身上放了许多东西,想尽量确保余渊不会昏迷太久,确保他不会在短暂的昏迷里遇上危险,不会在醒来以后遇上不该遇见的难题。
她不知道自己将他放下的那一片海滩,到底是属于一个末日世界,还是一个末日前的人类社会——甚至那个地方有没有人类,有没有适合人类生存的资源,也全都是一瞬间的空间跨越不可能告诉她的事。
她只能凭直觉,尽量将他放在一个感觉上似乎安全的地方。
“我怎么也是曾经做过数据体的人,”在临走之前,余渊却轻轻松松,像开玩笑一样地说:“季山青隔着层层空间,利用他人之口呼唤你的方式,我正好也懂是怎么一回事。或许到时候,我找你的表现形式会不一样,但是我总能重新定位到你们的。”
他这话有几分是实话,几分是安慰人,林三酒不知道。
不过,或许有一个人能告诉她。
拿出联络器之后,林三酒犹豫了一瞬。
如今他们应该安全了吧?
枭西厄斯原本降神其身的乔坦斯,此刻根据他自己的说法,其实已经走了,在去找玛瑟的路上,因此大概降神也结束了;投在黑石集的影子或许还在,但是显然不能伸展到如此昏暗无光的地方,监听她的声音。
而被变成“身份”之一的余渊,此刻应该也从他的掌控中解脱了,正远远地躺在一片连林三酒也不知道在哪的沙滩上。
她勐地用手捂住脸,喘了两口气,才压下了那一阵身体分崩离析、失落了一块的错觉。
“礼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