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余渊朝远处船舱抬了抬下巴。“你扔过去的那把刀。”
那把刀刀尖上沾了一点云,驾驶员就连刀带云都装回了刀鞘里,扔进了飞船角落;自那以后,余渊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它——因为有个不该存在的东西,抓住了他的目光。
此刻刀鞘的顶部,同样陷入了一团拳头大的云雾里。
“怎么……”驾驶员一怔,刚要走上去看,又停住了脚。
“那一团云,比之前你沾在刀上的,可大了不少吧?附近没有云雾流向它,多出来的云是哪里来的?”余渊快忍不住苦笑了,“而且,它应该是在刀鞘里才对——”
驾驶员也想到了,转过身,满面惊色:“莫非……”
余渊点了点头。“恐怕被云碰上的东西,就会同样变成云,继续侵蚀周围的物品。”
“所以,刚才你将光照在云雾上的时候……”驾驶员低声说:“之所以会忽然多出了一层云,还险些碰上了你的出光口,是因为那片光也变成了云雾。”
不仅仅是变成了云雾;因为光是连续性的,变成云之后,也在循原路回头“反噬”——余渊一想到这儿,忍不住庆幸后怕,伸手拍了拍驾驶员的肩膀,说:“多亏你提醒我……我刚刚有一瞬间走了神。如果不是你的话,可能云雾就要碰上我的枪,甚至碰上我了。”
即便陷入困境了,总算他身边还有个能够将后背和性命都托付其手的同伴。
“我们本来就应该彼此照应的。”驾驶员点点头,似乎仍然有点回不过神。“连光也可以被变成云雾……那我们还有什么东西能破坏它?”
“风?”他说完,自己又摇了摇头,低声说:“不行,我们已经够不着窗户了,万一风把云吹得满船都是……”
何况高空中是不缺风的,飞船依然被这一大团云给捉住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余渊已经分不清了——时间里,二人将自己能想到的种种手段、种种猜测,都试验了一遍。
云雾流速不紧不慢,好像对于吞没二人有着天经地义般的信心,一点一点侵蚀着飞船;凡是二人能施加于云雾上的“伤害”,在平静个几秒钟到几分钟不等的时间段后,都会蓦然变成一团新的云雾——无论是切断、冰冻、封隔、灼烧等等手段……都没法将云雾减少一分一毫。
当二人计穷时,整个驾驶舱都已经成了一团云雾,再也没办法走进去人了。
他们坐在乘客座位区里,有好一阵时间,在乌云的逐步包围下,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一动。原本的“短暂休息”,变成了气力尽失的坐困愁城。
飞船前方、天花板、以及被云从外面碰上的船壁,到处都是正在往四面八方一点点漫延、扩散的浓云。云的速度始终不变,一步一步地占据着每一寸飞船,冷漠、平静地等待着碰触到二人的那一刻。
渐渐地,二人的安全空间越来越小,直到不得不肩靠肩地紧挨着,蜷坐在最后一小片没有云的空地上,连头也无法抬起来——因为上空早就沉甸甸地压满了云层。
不可能了……世上既有生路,就有死路;既有希望,那么自然也有绝望。
他已经没法从这里离开了,余渊生出了这个念头。他陷入了绝境里,能做的都做了,依旧于事无补……这好像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遇见真正的、彻底的绝望。
这情绪太强烈了,反而令他浑身上下都松开了,好像每一块肌肉都在先行迎来死亡;他的身体近乎平静,心神逐渐滑落向漆黑深渊。
好不甘心,但是没有办法了。
“余渊,”驾驶员轻声叫了一句。
余渊一动没动。
他这一生挣扎浮沉,却不知道终路是陷在云雾里的;在如此绝望的最后一刻里,他除了只剩下一个值得令人信任的同伴,什么也没有抓住——
就在这一刻,余渊感到有一个什么东西碰上了自己的后脖颈。好像是幻听了似的,一个遥远的、愤怒的男人嗓音,从耳边一擦而过:“让我看看是谁碰了你!”
随即,脖子上的触感、耳朵里的声音都消失了。
余渊慢慢地朝驾驶员转过了头。
“你……刚才对我用了特殊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