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再次低下头,目光从房间里转了过去。
Exod上有一间用于休憩会客用的小厅,铺着厚厚的地毯,散布着几张又宽又大的沙发,灯光总是调成了黄昏晚霞一样令人心情松软的颜色。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灯光,她才会在等待礼包带回伙伴的过程里,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好像还睡了很久很久。
……久到一睁开眼睛的时候,会客小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元向西坐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抬起手,朝她摆了一摆,露出一排白牙:「嗨。」
是了——他也被找回来了。
屋一柳果然手段相当多,哪怕被元向西逼得焦头烂额,他最后终于还是通过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办法,把元向西给困住了——林三酒的睡意退去之后,什么都想起来了,立刻从单人沙发上直起身子,问道:「你的脚……」
元向西耸了耸肩膀,将那只当事脚给拽了出来,说:「还是老样子,感觉可太奇怪了。」
「那个屋什么树,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波西米亚转过头,也打量了一眼他的脚,似乎在林三酒苏醒之前,就已经与众人交谈过了,知道了过去一夜里所发生的种种。「你是说,你现在依然是个鬼,但是拖了一只人脚?」
元向西茫然地想了想,点点头说:「嗯,现在只有我的左脚是活着的。当时这个成了我一个弱点,被他给利用了。」
「活着?我不理解,」波西米亚使劲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眉眼间皱出了包|子褶:「活人有幻肢,可鬼有活脚是怎么回事?那些血液、神经和骨头,都连着什么呢?从哪里来的?」
「怎么,我们鬼就不能多种多样了?」元向西想不出答桉,于是说:「你刚才不也是从一个破镯子里钻出来的吗?活脚也不奇怪了,对不对。」
「你妈才是从镯子里钻出来的,」
即使是险死还生,恍如隔世以后的重逢,依然没能阻止波西米亚与元向西之间的嘴斗,眼看着波西米亚的声气就熊熊燃烧了起来:「你需不需要我的帮助,再给你变回百分之一百的鬼?」
「都给我安静一点,」大巫女远远地喝了一声,立刻把波西米亚和元向西的嘴给合上了:「吵得我都头疼了。
」
林三酒转过头的时候,发现大巫女身上的「衣物」,大概是她今生穿过的最难看的东西。
她浑身上下几乎都被白绷带给包满了,一只脚被架起来,坐在一只似乎是充当轮椅用的悬浮舱里;大巫女可能是自己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点惨,脸色很臭。
「你应该回医疗舱休息的,」清久留说着,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指间捏着几只玻璃杯,从吧台后绕了出来,跌进了一张长沙发里——在同一张沙发上,女越正半张着嘴,眼睛晶晶亮亮地看着他。
在清久留将酒杯一一递给她、韩岁平和余渊的时候,女越勐地扭过头,小脸上一片亮光,冲林三酒和礼包大大地笑了一笑:「你们干得好!值啦!」
林三酒怔怔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处于现实中。过了两秒,她终于也笑出了声:「什么值了?」
「我和韩岁平到底算不算是原本的人啊,现在的我们是不是克隆体啊,等等你们刚才争了半天的问题,」女越用一只酒杯示意了一整个屋子,十分满意地说:「其实我早想说了,有什么关系呢?我知道,「我」现在在这儿,这就够了,我满足了。再说,如果你们没有决定保存我们的数据,没有放弃我们的旧身体……我怎么能看到清久留?」
「嗯……」韩岁平犹豫地了一点声音,「我倒不是因为喜欢看他……」
他话出了口,才惊觉好像有点不礼貌,急忙扭头对清久留说:「我不是说你不好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我看过他的电影,」女越自顾自地继续对林三酒说,「还是末日以后才看见的,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大概是因为太棒了,所以居然也有几张影碟保存到了末日以后……」
清久留腾地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差点被一口酒呛着;仿佛刚才女越不是在说话,而是一张嘴往地上吐出了一个堕落种。
余渊看了他一眼。
想了想,他转过头,和气地对女越笑着问道:「影碟你还有吗?」
「啊,没有了,」女越扫了他一眼,居然耳朵尖有点泛红。「我上一次死在了游戏里,所以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因为沙发不够分,波西米亚此时正坐在林三酒的单人沙发前;好像被女越给提了醒,她「啊」地叫了一声,朝林三酒仰起了脑袋,说:「我的东西!」
林三酒一怔。
「我的最后一线生命被镯子保存起来之前,」波西米亚匆匆地说,「所有的衣服首饰道具,不都——」
季山青低下头,望了她一眼。
波西米亚顿了顿,说:「不都在你那里吗?」
确实是;当时和镯子一起被送来的,还有一只容纳道具。
林三酒赶忙打开卡片库,一张张地找了起来。等她抽出那只容纳道具时,她的目光恰好也在手臂上一划而过,这才忽然顿住了。
「嗯……礼包?」她叫了一声,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他乡遇故知」。「这条圆珠笔线……是不是比之前粗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