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新婚燕尔,正处于感情的蜜月期,天天在一起也不觉得腻得慌。
这段时间就待在家里,陪伴着罗敷父母弟妹,偶尔也会带着罗敷回一趟娘家。
反正秦家庄离临淄城又不远,经常出门四处逛逛也是好事,虽然最近天确实有些冷。
陈暮原本是打算今年就回到泰山书院去教书,上午在书院教小学生,下午去学宫教大学生。
但新婚夫妻,就总觉得像是离不开一样,一时不见就焦躁得很,反倒因为天天跟罗敷在一起,而耽搁了这事。
不过也不算耽搁,因为年关将至,学宫也马上就要放定省假,也就是年假了。即便他回去,也教不了几天课,还不如好好陪陪罗敷。
一晃一个半月过去,到了年底,接近年关。
这一日中午陈暮从化学院回来了,手里捏着一个小布袋,径直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方氏正带着自己的两个婢女在厨房里忙活,即便是如今家庭富裕,她也习惯自己下厨做饭,汉朝没有炒菜,主要以蒸、煮、烧、烤这四种方式为主,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缺少铁锅与食用油。
铁锅没办法,青州也缺铁,现在境内的几个露天铁矿采集出来的矿石都用于打造兵刃,为将来争霸天下做准备,还无法兼顾民生。
至于食用油,已经在研究的路上。
宋代之所以出现炒菜就是因为榨油技术的提升,青州已经在研究宋代才会出现的杠杆榨油机,通过人力从菽,也就是大豆中压榨豆油。
因此只要能解决铁的问题,要不了多久,青州也能把炒菜普及开。
不过没有炒菜不代表这样事物没有出现,早在南北朝就有炒菜的记录,只是缺铁和油没有普及到大众而已。陈暮习惯了炒菜,作为权贵,他可不缺油和铁,自然不能亏待了自己。
见到他晃晃悠悠走进厨房,方氏还以为他是饿了来看看有没有吃的,便一边煮着鼎中的食物,一边笑呵呵地道:“我儿是饿了吗?别急,等一下就好了。”
陈暮凑了过去,见她正在炖鸡,不由有些失望,便对母亲说道:“怎么天天炖鸡,都快吃了大半个月的鸡了,今天吃点别的吧。”
“你不吃那就别吃,饿着!给罗敷阿志阿凤,刚好一只鸡还不够四个人分呢。”
方氏有点不乐意了,以前家里穷的时候,过年都不一定能杀只鸡,现在天天有鸡吃,还敢嫌弃,莫不是吃腻了,嫌我这个做娘的饭做得不好吃?
陈暮是个人精,哪里没注意到母亲的小情绪,当即走过去帮母亲捏着肩膀笑嘻嘻地道:“母亲莫要生气,我这不是见家中这一个月来天天吃鸡,怕大家觉得厌烦了吗?想着换换口味。而且天天吃鸡,对身体也不好。”
吃鸡对身体还不好?
方氏一头雾水,狐疑说道:“我儿在胡说些什么,吃鸡禽怎么可对身体不好?”
陈暮便解释道:“任何一种食物,都会提供给人体所需要的营养,鸡偶尔吃对身体确实好,但如果长期食用,不吃别的食物,就会导致人体缺乏鸡所没有的营养物质,自然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
方氏:“......”
她不说话了,完听不懂,想反驳都找不到什么理由。
不过陈暮倒也没有诓她,鸡确实大补,但补的是蛋白质,提供的营养十分单一。
而人体不仅需要蛋白质,还需要维生素和矿物质,天天吃鸡蛋白质是补充了,维生素和矿物质就会缺乏。
所以有了钱,天天大鱼大肉是不可取的,青菜白菜也必须要有才行。
过了片刻,方氏才叹气道:“我儿读过书,认识字,懂得大道理。为娘什么都不知道,也帮不了我儿的忙,就只会煮点菜,若儿觉得娘做的不好吃,那就让下人去做吧。”
陈暮却笑着说道:“孩儿不是嫌弃母亲做的饭菜不好吃,孩儿的意思是任何食物都要吃,不能只吃一种,即便再名贵,它能够提供的东西也很少。”
“那照暮儿的意思是?”
方氏试探道:“娘给暮儿煮一条鱼?”
陈暮无语道:“母亲,鱼和鸡一样,提供的营养都是同一种东西。”
“那煮什么?你想吃炙肉或者蒸菜了?”
“也不一定要蒸煮或者烤炙,我教母亲一种新的做菜方式。”
“什么方式?”
方氏好奇地看过去,就看到陈暮从厨房角落掏出了一个圆形的锅。
那锅的模样跟平时用于“烹”的锅不同,像个碗。
“烹”就是煎,春秋战国就有。
治大国如烹小鲜嘛。
不过煎用的锅是陶瓷或者青铜平底锅,像这样的圆形铁锅,方氏倒是第一次见。
陈暮把锅架在了灶台上,又取出菜勺,从灶台上的猪油罐里挖了一点猪油倒进锅里,然后对灶台另一边烧火的婢女说道:“火烧大一些。”
“是。”
婢女就开始往灶台里添加柴火。
自汉民族文明开启的时候,汉人对于吃,就有着极为深刻的感情。
吃货民族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充《论衡.讥日篇》言:“推生事死,推人事鬼。见生人有饮食,死为鬼当能复饮食,感物思亲,故祭祀也。”
所以与吃有关的灶台,在西汉就已经十分发达。
厨房的灶台上有多个小孔,可以利用机关调节,控制火候大小。
这些在汉代出土灶台陶瓷模型就可以证明。
控制这些机关也简单,有点像是干锅,想火大一点,就把挡火的挡板撤开,想火小一点,就拉上挡板,只留一条缝。
陈暮直接以最大的火候煎油,片刻后凝固的猪油就融化,厨房就有鸡蛋,打五个扔下去。
滋滋滋!
油溅起老高,虽然溅在手上很疼,但陈暮却看着锅中的鸡蛋变化,脸上压抑不住高兴。
蒸煮烧烤的做出来的菜,真的已经吃腻了。
想象一下,没有炒菜,天天只能喝汤吃烧烤是什么感觉?
生活都会索然无味。
“切点葱来。”
陈暮一边开始拿菜勺对鸡蛋进行翻炒,一边又对侍女吩咐。
侍女切了一点葱,装进盘子里递过去。
陈暮接过来,把葱倒入锅中,又放了一点盐,随意翻炒了几下,鸡蛋渐渐变为金黄色。
看着已经彻底熟透了的鸡蛋,陈暮立即提起锅,出锅装盘。
鸡蛋被扒拉进了菜碟里。
历史上第一道炒菜——炒鸡蛋,新鲜出炉。
“母亲,品尝一下。”
陈暮把菜碟递到了自己母亲面前,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浓郁。
这可是历史上第一份炒菜。
因为史料记载当中,第一次出现炒菜是南北朝里的《齐民要术》,也是一份炒鸡蛋,在南北朝之前,没有任何关于炒菜的记录。
所以陈暮现在手中的这盘炒鸡蛋,绝对是历史第一,可以写进史书的东西,极具纪念意义。
方氏自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品尝炒菜的人,她闻着鸡蛋香味,不由食欲大增,取了双筷子,试探道:“那我尝尝?”
“尝尝吧。”
陈暮微笑着。
方氏夹了一块,放在鼻前闻了闻,仔细盯了半天,这与煮出来的鸡蛋样子差别实在太大,略微迟疑片刻后,出于对儿子的信任,这才张口放入嘴里。
一开始,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可随着鸡蛋在口中咀嚼,味蕾的传入大脑,她的眼眸也越来越明亮起来。
“母亲,好吃吗?”
陈暮见她的表情,笑吟吟地问道。
方氏吞下这片鸡蛋,感叹道:“我从来没有想过,鸡蛋竟能做得如此好吃。”
“那是自然,用炒菜的方式,可以极大提升食物的鲜味,母亲若是喜欢,我再给母亲做一道菜。”
陈暮笑了笑。
汉人在处理鸡蛋的时候,往往只能采取煮或者蒸的办法。
这样弄出来的鸡蛋,自然不如炒的口感好。
“还可以做别的吗?”
方氏好奇。
陈暮四下搜寻厨房,看到了芹菜,能保存到冬天的蔬菜少之又少,芹菜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