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没有在三本次郎面前告状、提及此事,这是不太符合宫崎健太郎的小心眼性格的。
这是一个非常细微的小事,也许并无什么不好的影响。毕竟,有很多种解释,也许宫崎健太郎今天得了三本次郎对他的生意上的支持承诺,心情好之下暂时没有那么睚眦必报了呢。
不过,程千帆依然不敢大意,他在琢磨如何补救。
或者说,如何利用合理的补救来取得利益最大化。
他始终坚信一点,在复杂残酷的潜伏生涯中,任何一件多么细微的小事都不能马虎大意。
与此同时,任何一件能够发挥作用的小事,都不要放过利用的机会。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也许这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会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机遇。
当然,做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尽量确保自身安全。程千帆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他下了楼朝着院子里的昏黄路灯下走去。
他之所以选择在深夜来见三本次郎,还有一个原因。夜深了,微凉,他穿上风衣就不会显得奇怪,这件深色的风衣能够最大限度遮挡他后背的伤势。
至于说后背伤势的血腥味道,因为程千帆有时也会使用古龙水,且他今天在鲁玖翻母亲的寿宴上饮了不少酒,身上也有沾染酒水,这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最大可能遮掩身上伤口的血腥味道。
这些都是他决定在这个深夜来特高课面见三本次郎的考虑因素。
一辆小汽车犹如幽灵一般开进院子里停下。
荒木播磨从车上下来,他惊讶的看了一眼在院子里沉默抽烟的宫崎健太郎,「宫崎君,怎么不去我办公室等着?」
「免了。」程千帆弹了弹烟灰,他笑着说道,「我这人怕事,你是知道的。」
荒木播磨哈哈笑起来,他刚才也只是随口说说,宫崎君的性格他难道还不清楚?这是一个会尽量避免麻烦,尽量不愿意沾染机密因果的家伙。
「散散步?」荒木播磨接过了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香烟,说道。
「荒木君好兴致啊。」程千帆爽朗一笑。
两名特高课特工,三本次郎的爱将就这么在凌晨的深夜漫步在魔窟的院子里。
两个人都没有谈论工作,而是聊起了生活琐事。
荒木播磨讲到了自己在国内的儿子俊一。
「俊一已经会写信了。」荒木播磨高兴说道,「虽然有些字看起来还不熟练。」
他对宫崎健太郎说道,「俊一还提到了宫崎健太郎叔叔呢。」
「是么?」程千帆也露出高兴的神情,「看来等俊一来上海,我必须要准备一份特别的见面礼了。」
两个人聊得很开心。
程千帆也谈及了自己的儿子‘小芝麻,。
只是,在同荒木播磨聊天的时候,儿子的名字是
俊树。
上海特高课特工宫崎健太郎的儿子宫崎俊树。
「俊树非常聪明,比我小时候聪明多了。」程千帆一脸得意洋洋,「这孩子遗传了我的俊俏相貌和聪明才智。」
他对荒木播磨说道,「我有一次掉了一枚古董金币,找了好半天才发现被这孩子紧紧地攥在手里呢。」
「以后长大了也是一个贪财的家伙吗?」荒木播磨调侃说道。
「当然。」程千帆得意洋洋,「喜欢金钱,这是多么纯粹的爱好啊。」
微凉的风吹着他们的脸,两个日本特工都非常的开心,仿佛这种温馨的家庭话题能够洗涤他们肮脏如畜生一般的心似的。
「如果没有战争,大和民族的子民在这块土地上自由自在的生活,这该多好啊。」荒木播磨说道。
「是啊,支那人为什么不快些死光呢。」程千帆哈哈大笑说道,他又点燃一支香烟,深深的吸了几口,却是被呛到了连连咳嗽。
咳咳咳。
「没事吧?」荒木播磨问道。
「没,没事,呛到了。」程千帆的眼泪都要呛出来了,他咳的厉害,手指夹着香烟,微微佝偻着身子。
距离他大约二三十步远的右侧泥土下,麦子同志安静的躺在那里,右侧不远处则埋葬着军统的燕畅兄弟,再往前,是康二牛等几位同志的埋骨之所……
「荒木君。」程千帆抹了一把咳出的眼泪,吹了声口哨,露出残忍中带着快意的表情,夹着香
烟的右手缓缓举起,如同炫耀一般,「看吧,这下面埋了那么多反抗分子,想到这里,我就兴奋,这就是不愿意给帝国老老实实当奴隶、反抗帝国的下场,哈哈。」
一阵风吹过,枝丫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程千帆觉得这是同志们,兄弟们在骂他。
在这一刻,他希望这风儿更大一些,他甚至渴望同志们、兄弟们骂他再凶恶一些,最起码这样他的心里会好受。
他闭上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脑海中却是不断浮现麦子同志英勇就义的场景,浮现康二牛同志那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想到燕畅兄得哭嚎死去活来,却始终坚贞不屈最终牺牲在电刑之下……
程千帆将烟卷塞进嘴巴里,轻轻吸了一口缓慢的吐出淡淡地烟气,他睁开眼睛,带着一抹浅笑,看着似乎在思考什么的荒木播磨,缓慢地说道,「荒木君我怀疑丁李特工总部内部有反抗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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