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夜风吹得烛焰乱舞。
凌霄面色青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双臂软绵绵地垂在身侧,手指颤抖着,却连拳头都握不住。
这里是陆哲的书房,他就坐在书案后,跟凌霄面对面。
冰冷的铁手泛着银光,放置在桌上,陆哲并不催促凌霄,右手拿起笔,不知想到什么,在空中一笔一划地慢慢书写。
周遭静寂异常,耳畔只有微微风声,凌霄甚至听不到陆哲的呼吸声,他自己的呼吸却越来越艰难。
明明是无声无形的字,凌霄也看不懂陆哲在写什么,可每一笔都像是用刀刻在他心头,且是那没开刃的钝刀子,一下两下,总也不见血,压迫下来的沉重痛感,让人窒息……
在空中写了几个字后,陆哲收了笔,突然笑了。
明明并不阴冷的笑,却让凌霄只觉毛骨悚然,身子禁不住震颤了一下。
“我方才写的是什么字,你看到了吗?”陆哲问凌霄。
凌霄下意识地摇头,他确实没看清。
“五个字,容昊之灵位。”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陆哲仍握在手中的毛笔突然飞出,笔尖不偏不倚地点在了凌霄眉心!
凌霄一声惊呼过后,眸光惊惧地后仰,连椅子带人,摔在了地上。
“我以为,你们这种人,是不信鬼神的。”陆哲起身绕过书案,亲手把凌霄从地上拉起来,椅子放好,扶着他坐下。
凌霄抖得更厉害了,愣愣地看着陆哲把毛笔从地上捡起来,又走回去坐下。
“方才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陆哲冷笑,“我问你的那些问题,你可是想清楚了?我有耐心,但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凌霄突然垂头,“是,纪茜是我杀的。”
陆哲眼眸一眯,“说清楚,何时何地何种情形?尸体如何处置的?”
“是……”凌霄沉声说了一个时间,具体到了时辰。
“在什么地方?”陆哲冷声问。
“西辽国,齐天城外,断魂岭。”凌霄说。
陆哲皱眉。他去过西辽,当然知道断魂岭。当年纪茜出事的时候身在齐天城,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疑点。
“她怎么死的?”陆哲冷冷地问。
“是我亲手抹了她的脖子。”凌霄沉声说。
“尸体呢?”陆哲右手突然用力,折断了毛笔。他本来是觉得纪茜绝对早就死了,但今夜听了元秋的话之后,陆哲又觉得,当年的事或许另有隐情,他是真心希望纪茜还活着。
“烧了。”凌霄说了两个字。
陆哲眸光冰寒,“当时纪舒在哪里?”
“我们分了两路,她带着人去找容昊了,并没有跟我在一块儿。杀纪茜的事,是我们合谋,但她并没有真的参与。”凌霄说。
话落,凌霄抬头看向陆哲,却见陆哲阴冷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
凌霄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我发誓,我没有说谎。我们多年筹谋,就因为纪茜坏了事,让我们本来渴求的荣华富贵都成了空。要怪,只能怪容昊娶了纪茜,却没有能力保护她,那个时候不仅把纪茜的亲生儿子拿去交换送死,还撇下因为受伤中毒身体虚弱的纪茜不知去了哪里。”
“既然当时你们尚未找到容昊,我认为,你们若是抓到纪茜,应该会让她活着,当做对付容昊的人质才是最明智的。”陆哲冷哼。
凌霄点头,“是,我是这样想过,但纪茜并不想被抓做人质,威胁到容昊。不管你信不信,我那时没下杀手,是纪茜逃走无望后,自己一心寻死,她只是不想成为容昊的拖累。”
陆哲点头,“你接着说。为什么要把她的尸体烧了?”
“人都死了,带着尸体行事不便,而且容易腐烂,怕是还没让容昊见到,就已经难辨身份了。我当时着急去寻纪舒,怕她出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纪茜的尸体一把火给烧了,我想的是,等见到容昊,便谎称纪茜在我们手中,进而彻底控制他当我们的傀儡,利用他去争夺西辽国的皇权。如此,容昊不可能不信,但也再不可能找到纪茜,只能听我们摆布。”凌霄说。
“骨灰呢?”陆哲问。
“洒到河里了。”陆哲话落,又补了一句,“断魂岭北麓下方就是一条河。我把纪茜的所有痕迹都处理干净就离开了。”
“纪舒没参与?但你说的这些,定然全都告诉过她吧?”陆哲看着凌霄问。
凌霄摇头,“那次之后,我跟纪舒失散了,找了她很久都没找到。后来我入赘西门家,结识了姬暽,确定容昊早就死了,以为纪舒也出了事,但我并未放弃寻找。后来我们终于团聚,容昊都死了,我只告诉她纪茜早就死了,其他的,容昊都死了,说来毫无用处。”
陆哲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凌霄微微舒了一口气,就见陆哲起身朝着他走过来。
心中一紧,凌霄就被陆哲拽了起来,抓过一块布,塞入了他口中,然后将他甩到了屏风后面。
凌霄跌坐在地上,口不能言,但听觉正常。他听到了陆哲的脚步声,不久之后有开门的声音,椅子挪动的声音。
凌霄知道,纪舒被带过来了。
纪舒看起来比凌霄更加凄惨,脸上被西门妤抓得满是血道子,头发被拽掉了很多,哪怕已梳洗过,换过衣服,但整个人看起来都丑陋阴郁,那双眸子仿佛淬了毒一般,进门后就直勾勾地盯着陆哲。
陆哲把问凌霄的那些问题,一字不差又问了纪舒一遍,且明说,凌霄已交代过,纪舒想清楚再回答,若跟凌霄说的有任何一处不一样,就默认她在说谎,到时候,等待她的,是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