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风动花树,丹霞起暮阴。夕阳很快西沉,夜幕降临,明月东升。
夜市已开,里坊遍张灯火,人群熙熙攘攘,街巷车水马龙。
谢临对自己境内的治安十分满意,命车驾行驶于闹市之中,不无自豪地同妹妹及表弟道“想当年,为兄初镇兖州时,这儿就是一片赤地,百姓不足千人,触目皆是荒土。是为兄带着手下的将士,剪荆棘,造府朝,修市狱,经营近十年,才使得这座城市重新焕发生机。”
“兄长是有抱负的人,一心许国,只是什么时候才能成婚,给阿窈找个嫂子呢?”谢窈笑着说。
被妹子一打趣,谢临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事得讲究缘分,何来哥哥不找之说。总没有看得上的,又提这些做什么。”
谢窈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飞回了杳远的记忆里,是风吹陌上,日暖草薰,有人曾在她耳边说,愿一统南北,使天下重归太平,不再有流离失所、民族纷争,让每个人,都能够好好活下去。
出神只有一瞬,她很快回过了神来,别过头看向车窗外熙攘人群。端午佳节,夜市里灯火炫煌,人群摩肩擦踵,脸上皆洋溢着快乐的笑,像极了上元和七夕夜里的景致。
“成婚是什么。”芃芃坐在舅舅怀中,好奇地问。
沈砚一时不知要如何回答,瞥了眼正凭窗远眺的美人。她背对着他们,灯光透窗而来,照出截耀如玉瓷的脖颈。沈砚眼中微闪,不自在地收回视线同芃芃说话“就是阿父和阿母这样……”
车驾已近闹市,人潮汹涌,再不便行车。众人在市口下车步行。
一整条街皆是南北来的小贩,在道旁摆摊售卖,西方大秦的琉璃,北边的蓝玻璃,蜀地的蜀锦,江南的苏绣……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小贩南腔北调的吆喝此起彼伏。
芃芃坐在舅舅肩头,亦小声地学着他们吆喝,惹得众人都忍俊不禁。谢临故意打趣她“在舅舅肩上看得更远呢,芃芃要舅舅抱吗?”
“要!”
谢临便要抱她。偏是此时,府衙突然有人来报建康来使,请谢临过去。谢临听后,即匆匆忙忙地同妹妹告别,又嘱咐了亲卫几句走了。谢窈不解地看着兄长远去的背影“这是出什么事了。”
“好似是建康来了人,不得不去接旨。”沈砚道。
谢临一走,二人都意兴阑珊。芃芃虽有些失望,却还精神饱满,很快“一二三”地掰着指头数着身边淌过去的脑袋,十分认真。
短暂的静寂里突然传来她小肚子咕咕的叫唤,芃芃数数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有些懵,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父亲。沈砚失笑“阿父去给芃芃买冰糖山楂好不好?”
“嗯!”芃芃很响亮地答。沈砚于是将她交给谢窈,留了众多的侍卫在侧,抽身离开。
人群里,谢窈牵着女儿耐心地在原地等着,然芃芃却不是个安静的,很快又被那边的灯架吸引了视线,硬要母亲抱她过去。
谢窈无奈,料想有侍卫在便也抱了她去了。却是一处贩灯的摊子,摊贩上摆满了晶莹剔透的琉璃灯,多是做成兔子、小猫、老虎等孩子喜欢的形制,中置蜡烛,照得灯具明莹如玉。
芃芃果然被吸引住了神思,小小的人,趴在摊前,眼珠子也不错一下地“阿母,我要这个!还有这个……”
谢窈的全部心神亦系在女儿身上,始终温柔笑着看她挑选,连对面的摊主是何模样也未看清。
母女俩在摊前站了一会儿,冷不防眼角余光划过一道熟悉的器物影子,她转首去看,却是一盏走马灯,纱制的灯面上灯驰影转,嫦娥逐月的绘面渐渐浮现,其后另有一行小字,曰愿逐明月入君怀。
她神情有些僵滞,脑中嗡嗡的,如蚊蝇轰鸣,渐渐的,竟闻不见女儿言语。
那摊主的声音却近了,如在身前响起,温煦和软“这位夫人,是要买灯么?那这盏灯,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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