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挑了挑眉,好像看到一片花海上停留了数只展翅待飞的蝴蝶,她笑道:“我觉得极好,只要把这袖边和围腰再改改,把金线换成银线,便更完美了。”
整个下午,桃枝和郑氏、平鹃三人按照她的想法,在房中修改衣裳,桃枝发誓她已经尽量两耳不问身边事,仍从这两主仆的闲谈中获取不少府中八卦。
比如沈公当年所作的江宁买办属于皇商,在扬州的地位仅次于郡守和总兵,但这个官衔不世袭,现在的沈老爷沈青荣,也无力像沈公一般开疆拓土,沈公死后多年只能勉强守护家业。因此沈公美名虽犹在,沈家的地位却逐年衰落,老夫人陆氏出自扬州陆张李程四大族之首的陆家,而到了沈瑜这一辈,出于现实考量,只能迎娶对沈家生意有裨益的商户女郑氏。
大夫人郑氏闺名郑连薇,祖父屠户发家,一家人都很有商业头脑,短短十数年,便成了扬州城数一数二的大商户。听说这门亲事是沈老夫人订下的,大公子沈瑜没有任何意见,倒是前几年府中人多有非议,郑家是真正的市井出身,配不上沈家的门户。
桃枝听着,在心中默默赞许老夫人的做法,沈家目前处境尴尬,不能与根深蒂固的世家相提并论,又不只是简单的商户,若继续与官宦之家攀亲,
保不齐过两年越发衰败。况且商户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地位低些,吃穿用度甚至比宫里还好,面子都是给外人看的,自家人过得好的里子才是第一要紧事。
天色渐暗,平鹃点上了油灯,桃枝抬头揉揉酸痛的后脖子,见一道凳子般高的身影从拐入正厅。
“娘!我回来了!”意安迈了小短腿跑过来,爬上郑氏的膝头,伸手点了点她的脸颊,捂嘴笑,“娘亲今日真好看。”
“啊!桃枝姐姐也在!你们在做衣服吗?我也想要新衣服,娘亲也给我做一套吧。”
郑氏伸手探进他后背扯出汗巾,为他擦去脑门的薄汗,“在祖母那边吃过饭了吗?”
“没有呢,今天三叔又逃课了,我和姐姐一起回来的。”
“这三郎怎么又逃课?这去一趟盛京,都缺了十多天的课了。”
“裘珠姐姐说他和方达还有沈福去仙鹤楼看新到的蛐蛐儿了。我让三叔带上我,他不肯,娘,你骂他两句,叫他下次带上我吧。”意安奶声奶气控诉。
“你可别学他,这三郎,连你外祖都说他若非太混,为人处世真有几分沈公当年风范。就是一门心思不放在正经事上。你惯来不是个聪明的,你三叔不学习也能把夫子考卷答个七七八八,你怕是看到那考题便哇哇哭叫了。”
桃枝手上动作不停,闻言抿嘴轻笑,意安觉得落了面子,眼珠子气鼓鼓转了一轮,小手扯了扯郑氏衣袖,嘟囔道:“娘亲坏~”
郑氏把汗巾叠好在着他后背拉扯妥帖,把他放下,吩咐:“平鹃,把小厨房里温好的饭菜端上来。”平鹃依言起身出去了。
“我不想吃饭,娘,我一点都不饿。”意安皱起一张苦瓜脸。
郑氏捏了捏他的脸,哄道:“乖,今日有青笋鲈鱼片,是新来的厨娘做的。这厨娘可是绘春楼的前掌厨,她做的饭菜,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真的吗?”
桌上摆了五六盘各种的蔬菜,油菜心、春笋、西兰花、青瓜……只有两盘绿蔬中夹着零星几条可怜的肉丝,意安尝了一口便再不肯吃了,“娘亲骗人,还不是一样的味道,还不如在学堂里夫子做的
午膳呢。”
桃枝忍不住笑问:“夫人,这怎么全是素菜呢?”
意安跺脚哭诉:“就是就是,我要吃肉,才不要吃这些。”
郑氏与他大眼瞪小眼:“你太胖了,不能再吃肉了。”
平鹃打断:“夫人说笑呢,是看了那陆家的小公子都不怎么吃肉,加上大夫也建议小公子清淡饮食,才这么要求小公子的。但是夫人也不能想着一步登天啊,咱们公子从小便惯了吃肉,你一个大人几日不吃肉,不也谗得很么。”
“我不管,下次去宴席这孩子再扒着桌子要吃那盘香葱焖红肉,旁人笑的是我又不是他。”
“夫人,”桃枝刚好绣完最后一针,用剪子剪了针脚,“其实素菜也可以做出肉味儿呢,我或许有法子,不如让我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