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娘亲救我!爹爹救我!"意安哭得眼皮红肿,可怜极了,裘珠掐他脖颈的手越发用力,意安无法再尖声叫喊,蹬地的小腿渐渐无力,小小的身子一颤一颤,双眼逐渐翻白。
“我不会伤害你的,小公子,你小时候,体弱得很,半夜惊醒,是谁把牛奶煨热了一勺一勺喂你,怕你着凉,又怕你热着,不眠不休为你擦汗拍背?我做的这些,你竟然全都忘了?全都忘了,哈哈哈……是你,”裘珠双目赤红,望向穿过人群走到她跟前的桃枝,“是你凭空出现,夺走了我的一切。”
郑氏被大公子抱在怀中,几乎哭晕过去,“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夫人之位我也给你,把意安还给我吧,我求你了,把他还给我……”
沈府众人只能干着急,沈夫人见意安没了动静,几乎昏倒,沈老爷牢牢扶着她,她稳住气息,“裘珠,你一直是个聪慧的孩子,可要想好了,若意安有什么差池,别说你自己,你爹你娘,你弟弟方达,都要偿命!”
方娘子苦劝:“老夫人说得对,乖女儿,你只是一时糊涂,千万别做了傻事,你弟弟还小呢,若小公子不测,他的前程也算是完了呀!”
裘珠流泪不语,桃枝跪在她面前,双眸沉静,“裘珠姐姐,你不想伤害意安,那就杀了我吧,杀了我,你便能解恨了,我来换意安,好不好?”
“桃枝!”沈庚焦急唤她一声。
裘珠呆呆望着她,松了些手劲,桃枝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扔了套鞘,寒光尖锐处指着自己纤细的脖子,挪步上前,拉过她虚握意安脖颈的手,送入匕首,握着她手指卷起,“裘珠姐姐,你握住着匕首,轻轻一刺,我的脖子便会血流如注,不消一刻钟,我会没了性命,再不能碍你的眼。姐姐,别再犹豫了,意安快坚持不住了。”
裘珠怔愣间,已有小厮趁她不备把意安抱出来,她握紧匕首,一手捏紧桃枝的手臂,目光追随着脖子上一道红痕,小脸青紫的意安,已经肿成核桃的眼睛又流出两行泪。
众人手忙脚乱,寻大夫的寻大夫,照看的照看,人群霎时少了一大半。沈老爷和沈夫人、大公子
郑氏和沈庚都跟着意安离开。家丁仍围在墙角盯着裘珠的动作,随时准备动手。
“姐姐,我知道你没有恨我到这般地步,事情闹成这样,你心里也一定是后悔的吧。忍了这么些年,小公子逐渐长大了,大公子也快要纳了你,怎么到今天就忍不了了呢?大公子打了你,你很伤心吧?他一直温言巧语哄着你,转瞬便翻脸不认人了。你把小公子当成亲儿子疼爱,他也不念着你的好。这府里的丫鬟小厮,表面上尊敬你,实际上谁都看不起你,盼着你落魄,好来踩上一脚,你很伤心吧?”裘珠面如死灰,桃枝凑近了她,握着她持匕首的手,上移到自己面前,“若你仍然恨我,认为我的出现夺走你的一切,便朝我这张脸划下去,没了这张脸,我再不能巧言令色迷惑众人了。”
寒芒在眼下闪烁,桃枝不许她犹豫,双手握着她的手,匕首离自己脸颊不足半寸,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声哀求道:“姐姐,你今日横竖也要死了,毁了我这张脸吧,别把仇恨带到地府去。实不相瞒,我也恨这张脸,多次想毁了它,却下不了手,姐姐,你帮帮我吧。”
裘珠不再哭了,状若厉鬼,勾了凄厉的笑,也对她说了几句话。“哐啷”,匕首擦过侧脸掉地,桃枝交叠在外的左手手背痛得发麻,抬眼望向石子投来的方向,一人从黑暗的屋顶上跳下,沈庚收了弹弓,大步流星跑过来。
裘珠已被身手敏捷的家丁拉走,喧闹的人群彻底散去,桃枝撑着墙角和膝盖缓缓站起,少年伸手扶她,她挥手甩掉,冷眼望着他。
“你的手怎么样?我知道你想劝她,也实在没必要拿自己涉险。”沈庚焦急查看她的手,白皙的左手背红肿一片,“走,我去给你找点药。”
桃枝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淡漠,晦暗的灯火下,琉璃双眸平静无澜,“沈庚,谢谢你救我。裘珠先例在前,奴婢,不敢与公子多加亲近,公子的大恩奴婢记在心中,往后,咱们便形同陌路吧。”
她转身走进忙乱的正房,把他留在黑暗的角落。
他抬手贴近胸腔,血液勤恳流动,心跳频率正常,他却觉得呼吸间尽是痛楚,
像被人剜了筋骨,贴着后背发了一身冷汗。
进出正房的丫鬟说起意安少爷救回来了,沈庚放下悬着的心,想进屋里瞧瞧,想到那个执拗的少女,越想越气,把弹弓扔在脚下,狠狠踩了几脚,踢到墙角去。走出院门,不甘心地返回把弹弓捡起,吹气拍灰,塞进袖子里,念念有词:“是她的错,凭什么我生自己的气,我该气她才是,为她奔波了一日,好心倒被当成了驴肝肺。”
回到自己院子里,襄桃坐在门前矮凳上打盹儿,沈福蹲在一旁手指虚描她的侧脸,惹她嘤咛一声,不厌其烦伸手推拒。他往沈福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沈福“哎呀”一声,一手撑在地上稳住了身形,“哪个王八羔子!”
沈庚气鼓鼓往屋里走去,沈福见是自家公子,登时堆笑道:“原来是公子,公子不是在勤书阁用晚膳么?怎这么早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