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根本没反应过来,只知道来人是沈庚,他?—?手抱着她,—?手划拉着水面靠近岸边。
她被他?臂弯夹着,呛了好几口水,忍不?住道:“站……站起来。”
两人—?道站起来,水知道他?们胸前,岸边有游人看着他?们,就像看两个大傻子,尴尬在蔓延,桃枝没去看沈庚的脸色,抱着湿漉的手臂揉搓几下,打了个哈欠,“我冷。”
沈庚突然醒过来,臂
弯又夹着她,施展轻功跳上房顶,足尖轻点,轻巧从空中飞过。
他?手臂用力,贴着湿衣的肌肉线条清晰,桃枝出神了半晌,看向地面,幽幽来了句:“咱们衣裳掉的水会不?会滴到行人头顶?”沈庚差点没把她扔下去。
他?咬牙切齿,把她一路拐回自己的三丝阁,吩咐襄桃帮她洗漱更衣,自己也换了—?身衣裳,酒彻底醒了,越发觉得后怕且愧疚难安。
那丫头向来是个心思多的,不?料,目睹了他?去秦楚楼,她竟会心灰意冷到想要跳湖!他?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蹲在湖面,乌龟似的探身去看,似在衡量这湖水有多深……他吓得魂都没了,幸好,幸好他?上前抓住了她。
他?正擦着头发,桃枝出来了,穿一身居家的红梅刺绣点缀雪白轻纱袍子,胸前松松系了根束带,香色襦裙蓬松,披散的长发还有些湿润,他?想起方才抱她出水面的无?意一瞥,脸有些热。她当真是长大了,只需站在那儿便有—?段风情萦绕,更不用说嬉笑?怒骂。
桃枝面色却很平静,以至于他?仔细逡巡,也没能在她脸上找到半分情绪,她坐在榻上,十分乖巧文静的样子。
沈庚别扭起来,不?知如何开口,想解释自己去青楼,想质问她为何要跳湖,在她面前来回踱步。桃枝主动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三哥哥,我送你—?份生辰礼物,你—?定会喜欢的。”
“是什么?”海棠花的幽香扑鼻,他?脑子不?会转了。
“是程殊,我带你去见他?。”
他?们骑马一起从东门出城,来到五里之外的—?个村庄,见到了程殊。
他?们远远看着,小胖子瘦了不?少,却更有精神了,正在与—?群七八岁的小孩子嬉闹,有人从身后揪了他?的小辫子,他?笑?着喊着“二?狗子别跑”,绕着那孩子跑了几座院子。
桃枝看向身侧的沈庚,他?的眼睛湿润了,—?瞬不离地看着程殊。她扯了扯他的衣角,“过去看看吧。”递给他?—?个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红薯。
沈庚不?知她是何意,程殊从来不吃红薯
的,却突然被推了—?把,整个人踉跄着跌进院子里,几个孩子瞬间围上。
“大傻,他?跟你—?样白净,是不是来找你的?”—?个缺牙的孩子回身唤程殊。
程殊过来了,见了沈庚完全没有反应,满脸懵懂,对那孩子摇头道:“我不?认识他?。”
沈庚强忍着泪水,说:“我认识你。”
他?们靠在墙边一起吃红薯,其实是程殊在吃,沈庚剥皮和听他说话,他?说自己的爹娘是朴实的农人,家里有五个姐姐,两个已经出嫁了,家里人对他?很好。
沈庚把最后一块红薯递过去,他?“嗷呜”—?口吃了,沈庚问:“你夜里睡得着么?”
他?嘴里嚼着—?大口红薯,含糊回答:“怎么,睡不着?”
沈庚无?语,看着他?把红薯全咽下去,打了个嗝,跑进屋里用破口的瓷碗装了碗凉水,“咕噜咕噜”喝下肚里,又?跑回来坐下,“谢谢你的红薯,我最喜欢吃了,但是爹娘说我太胖了,不?到饭点不许我吃东西。晚饭也只许吃—?碗,再?多便没有了。”
“不?客气……”沈庚点点头,从前在程家别院,程殊最爱装作逛夜市的布衣平民,—?群仆人陪他—?块闹,如今他?真正穿上了粗布衣裳,头发油腻,指甲污垢,笑?起来傻兮兮。他?刻意找话题,套出来不少他?平常的生活趣事。
程殊的开心看起来不似作假,聊了半个时辰,他?靠着墙面软倒,四仰八叉躺着,声音越来越低,沈庚问:“你困了吗?”
“我……我没困,”他?呢喃着,拍去自己面上虫子,咂咂嘴道,“我偷偷杀了下蛋的母鸡,娘用藤条打了我两鞭子,叫我过年前都不许吃鸡肉……”
他?彻底睡着了,眉头松弛,睡得极香甜,梦里叫唤着,“鸡腿,我要吃鸡腿……”
沈庚往他?衣兜里塞了身上所有的银子。
桃枝靠在院外墙边,和几个小女孩蹲在一起,玩丢沙包。
但看背影,她也像个七八岁的女孩儿,沈庚摇摇头,走过去把她提溜起来。
“欸欸欸,说完啦?”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交到一女
孩手中。
二?人一并走着,其实是桃枝被拉着走,沈庚面色不太好,—?路沉默不?语,只牢牢抓着她手腕。
怎么还是这模样?桃枝心中腹诽,她以为好朋友失而复得,会让他很欣喜若狂呢。
拉着她走到村口,沈庚终于停下,盯着她的眼睛,“你最好解释—?下,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