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陆从踏进南海国开始,一直是这种恍惚状态,既了了平生夙愿,又惊叹于一别数十?年,南海国的变化。“翻天覆地......翻天覆地......”桃枝沉吟着这句话,想起祖母为之奋斗一生的夙愿,想起冯裕和王娘子等死而?后已的太后党,想起扬州内遍地的女学,受女学影响,为女学事业奔波的杭夫子.....
还有沈府内接受了女学思潮的小丫鬟们,裘珠和襄桃......或惆怅,或乐观,与?她们交谈时,她能?触碰到她们闪烁着光芒的灵魂。
而?今日南海国游历所见所闻......与?沈公?当年所见一般无二,甚至更加糟糕。桃枝想着,自己帮太后党做事只为了赎自己的罪孽,她其实?,没有一点为民?请命的想法,她总是觉得命运对?她不公?,活在这世上,对?她来说便是极艰难的了。
沈府住了两年,她却逐渐被感化,就像一块能?戳死人的冰棱子,被捂化了,反倒热乎乎地冒着
泡泡,逐渐沸腾起来。她总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就像当年的沈公?,来到这片土地,带来开化和文明,改变了此处糟糕的现状。
而?她呢她能?做什么
她令裴庆和詹陆两人先离去,想要自己静一静。窗外的月光很美,不知沈庚如今所见,是不是也是这片皎洁的月色,也不知他的烂屁股长好了没有,没有她哄着,有没有好好喝药。
她面临着两条路,照常和安胡建交,把宝石和香料运会大周,重新开拓航线,或是,重走沈公?当年之路,大力?推行女学,推倒安胡的暴虐统治。
她觉得脑袋都要炸了,正?常人都会选第?一种吧,她到底是从何处生出了一腔热血,以?天下为己任......呵,天下之利,早被瓜分殆尽,以?天下为己任,不过是一句空号,是流再多血,牺牲再多人也无法改变的。
她却不知死活地想要去试一试。
若沈庚在这儿就好了,就算他不能?给?她满意的答案,起码,能?在她烦闷的时候,拧一把他的皮肉解压。
正?头疼着,一阵熟悉的香味忽然盖上鼻端,是迷药的气味,她从小便常常闻着,一块白帕紧紧捂着她的口鼻,她觉得有些薄晕,若要挣扎,手肘攻击身后之人的眼睛便是,她却想知道身后的人是谁,想做什么。
于是顺从地歪倒下去,两眼翻白,果然被人扛起,她很快晕过去。
一个四方的箱子内醒来,底板很晃,毫无疑问,她再一次登上那种名为大象的巨兽的背上,还被装进箱子里,幸好箱子由木条封钉而?成,四壁漏风,她才不至于闷死。
从木缝往外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郁闷极了,仔细听,稠闷的风声?里传来说话声?。
“绑个小姑娘顶什么事做主的分明是那个姓詹的汉子。”一男子不乏埋怨。
“你懂什么,她是沈家的姑娘,是在咱们南海国极受尊崇的沈公?后人!今日安胡最小心翼翼不敢怠慢的的也是她。”女子劝慰。
“那又如何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一个!没准待会她见了咱们便哇哇大哭呢!”
“谁叫你这样?瞧
不起姑娘”女子似乎敲了下他脑壳,清脆响亮“砰一”声?,男子吱哇乱叫,女子数落:“漱亚公?主就是姑娘,你何时见她哇哇大哭了!”
漱亚公?主......桃枝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们是漱亚公?主的人,漱亚是安胡的亲姐姐,在五年前的王位争夺中?落败,被安胡派往遥远的麦冬之地,是一远离大陆的荒芜的小岛,约等于流放,她很快就失踪了,听说是安胡心狠,派人暗杀了她。
骑着大象的两人应该是漱亚公?主的余党,一直潜伏在行宫里,他们既要带自己去见漱亚公?主,那说明,公?主仍然藏在观云城
桃枝安静养好,放缓了呼吸,静观其变。等箱子打开,柔和的月光洒在脸上,她又被人抗麻布袋似的抗在肩上,脚步疾走,搬到室内。
拐了很多个弯,一间间竹排屋子从眼前略过,她本想记着路线,逐渐自暴自弃了,根本记不住。
过了很久很久,她庆幸自己晚上不爱吃东西,不然肯定颠簸到吐出来,终于解脱了,扛着她的汉子单手推开一间屋子的门,把她扔到只铺了一块垫子的塌上,她趁机装作转醒,揉着自己摔疼的手肘,讶异道:“你们你们是谁”
男女皆高大魁梧,女子眉目温柔些,却有一道刀疤横眉截断,她就像怕吓到她,“沈姑娘......无意冒犯,今日请姑娘前来,其实?是......漱亚公?主真的非常需要帮助。”
“别废话这些!”男子挑了屋内一根削尖的竹子在手,抵着桃枝的脖子,“若要活命,便跟你的仆从传个信物?,告诉沈家,若要保住你的命,便准备纹银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