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船的甲班上,桃枝手握着栏杆,吹着海风,望着越来越远逐渐成了一个小点的南海大陆,漱亚女王在向他们挥手作别,许多的女孩子们也在挥手,她们把她当成救命稻草,从黑暗到光明的一盏灯。她托腮,海天一色,实在太美妙,她猜测着当年沈公从这儿离去,会?不会?也怀着这种浓重的不舍。
临行前女王跟她说若有需要随时开口,南海国会是她永远的盟友,尽管回南海国把这儿当成她的第二个家......桃枝十分感动,并开始期待下一次前来。
裴隽走到她身边,也一齐望着远方,他的腿还有些瘸,走路一瘸一拐,却比刚从地牢里救回来的样子齐整多了。
“公主真的,与我家夫人口中所说并不一样......”他勾唇笑着,望向辽远的海平面。
桃枝转身,倚在栏杆上,问道:“怎么个不一样我也想知道,三姐是怎么说我的呢。”
裴隽道:“你三姐啊,可爱操心了,她说京城唯一担忧之人就是你这个妹妹。裴妃她不担心,裴家在福州好好的,她便能为家族而活。可是你,他很担心你在京城那种吃人的地方不能照顾好自己。特别是,她出嫁前,你的侍女春莺从寺庙后摔下山崖死了,她真的很担心你。”
风吹动桃枝的垂下的几缕发丝,她淡淡笑着说:“我也好想,去看看?三姐呢。”
“随时欢迎,六妹妹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三姐见了你,一定会?极开心的。你的两个侄子也会?高兴见到你的。”
临近大周,越发寒冷,因着水土不服,几个船员累病了,其余船员都裹着厚厚的棉服,桃枝也穿上了狐毛大氅。一日,上吐下泻面色苍白的裴庆端来一锅饺子,打?开了,香气扑鼻,原来这天是除夕。
船员们一道在船上过了一个难忘的春节,如果说出海前,他们觉得这沈姑娘跟过来是个麻烦,这一次出海,他们十分敬佩桃枝的为人处世,把她当成真正的主子。
南海国的桂花酿,桃枝喝得有些薄醉,船员们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喝
醉了一起说些荤话,她笑笑便过去了。他们说笑打?闹,忽然有一人说:“我想家了......”
引起一片唏嘘,这些半大的小伙子竟然纷纷啜泣起来,桃枝哭笑不得,走到甲板上吹风醒酒,远处隐隐可见的城镇,海鸥翩飞,几盏孤寂青灯亮在大周的土地上,她按着自己跳动的心脏,说:“我也想家了。”
一路无波无澜到了福州港口,轮船首先停靠稳当,裴隽下了船,带着裴家的商队一道向桃枝作别。
桃枝道:“请三姐好好保重,也请姐夫,不要再轻易涉险,你这回若是死在南海国,我三姐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裴隽手掌握拳抵在唇角,咳了两声,点头道:“那是自然,这次的教训,已经足够深重了。”从此与桃枝一行人道别。
轮船又行两日,逐渐靠近了扬州,甚至闻到熟悉的气味,桃枝的心情越发难以形容,雀跃又忐忑。她想起了临行前的那个吻,她和沈庚应该算是定情了吧,可是他们别的什么也没说什么,更没有承诺,她这一趟回去不知道沈庚会?如何?反应,也不知道沈家的情况怎么样了。
船舶到到扬州港口,立即有人迎上来,是沈家派到此处日夜候着的人,面容沉重,带着愁色,把桃枝一行人迎回沈家。
桃枝潜意识里觉得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却不想知道那个答案,也不想问出口,半晌还是按耐不住,委婉地问道发生了何?事。那人擦了把眼泪,姑娘还是自己回去看看?吧。
一路上,所有人都沉默了,回程时的喜悦荡然无存,桃枝心里念叨着,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等?回到沈府,却晴天霹雳地见大门上挂了两块白布......她几乎要被惊雷劈晕过去。
走进府里各处都是飘扬的白绸,过路丫鬟面容哀痛,桃枝的眼泪已忍不住流下,她拔腿就跑,一直跑到倚玉轩,却见沈弋在门前嚎哭。
“是不是......是不是二哥发生了什么事情”桃枝几乎站不稳,声泪俱下,大声嘶吼着,赶来的枕鸳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子。
沈弋哭道:“二公子,
他已经先去了,就是今日凌晨的事。”
桃枝冲进倚玉轩,杭夫子正在布置沈玉的灵堂,桃枝趴到尚未封盖的棺材上,沈遇的遗体如同他还活着,眉头舒展,嘴角竟是笑着的。是比活着更开心,他平日里,每天遭受病痛折磨,是从来不爱笑的。
桃枝尝到了断肠的痛苦,她双腿软了,站不起来,只能在棺材前哭着:“二哥,我这就把织金火蝉带回来了,你怎么,你怎么不再等?一下呢,再等?一下你或许就能活过来了。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