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在屋里众人眼中连个蝼蚁都算不上,可他仍旧从容不迫的说道:“殿下差矣,此番大家汇集于此,是遵照谢公的意见,查清袭击之事,平定内部纷争。这其间究竟是何大将有错,还是刘大将误会,抑或还有其他什么人牵涉其中,都必须先了解清楚,如此方能给将士们一个交代,真正化干戈为玉帛。殿下刚才却说要同时标本兼治,势必会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令整个事情变得更为复杂”
“够啦!”“闭嘴!”“放肆!”三个声音同时响起,立刻打断了刘裕接下来要说的话。
赵亮吓了一跳,放眼看去,原来说话的司马道子、谢煥和刘牢之三人。他们此刻全都眉头紧锁,面色颇为不善。
只听谢煥冷哼道:“北府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刘牢之则怒道:“刘裕,你狂妄!区区一个百夫长,未得主将许可,便在殿下面前信口雌黄、滔滔不绝,难道是想吃军棍了吗!”
司马道子看他俩已然出言训斥,自己身为堂堂贵胄,便懒得再跟刘裕一般见识,对众人沉声道:“举凡大军能够做到令行禁止、明纪整肃,皆因主帅统御得法,士卒方可勠力效命。而今谢玄大统领身染重病,久治未愈,这才使得北府军务废弛,各部嫌隙日盛。到头来,竟会闹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他用目光冷冷扫过众人,继续道:“所以,本王才会提出标本兼治的方略,而且是治标为辅,治本为主。只有尽快定下统御北府之人,才能重新整饬军纪,一边主持调查袭击案,一边设法化解纷争,为来年兴兵北伐,替朝廷收复失地做好准备!怎么样?难道谁还对此有异议吗?”
晨曦抬手轻轻的拉了拉刘裕的衣袖,示意他先坐下来,暂且不要说话,免得再引来攻击。赵亮则大惑不解,心中默默盘算:听司马道子这个意思,他来这里并非直接代表朝廷宣布继任的人选,而是要与众人商议。不过,这位会稽王哪里来的信心,确保自己就能得到北府将领的支持,由他推荐的刘牢之坐上大统领的位子呢?
抱着同样疑惑的,不只是赵亮,其他在座的将军也或多或少感觉摸不清司马道子的路数,不禁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谢石在这些人当中年纪最长,可是心里却憋不住话,于是问道:“殿下,既然你说要定下接替谢玄之人,那么是否又什么中意的人选吗?”
司马道子洒然一笑:“哈哈哈,谢将军啊,北府兵可不是建康军,绝非本王一句话,或者朝廷一道任命那么简单。本王此次前来,只是代表陛下主持大局,至于统领人选嘛,可以让大家都推举推举,然后一起商议决定。”
此言一出,众人更加疑惑,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刘牢之。没想到刘牢之却神色从容,完全看不出一点担心的模样,显然非常认可会稽王的这个安排。
这一下,大家彻底搞不清楚,他们的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了。
“怎么样?诸位,都说说吧,你们觉得哪位将军合适呢?”司马道子好整以暇的问道。
谢石瞅了瞅四周,见没人说话,于是轻轻咳嗽一声:“老夫倒是有一个人选。”
司马道子闻言笑道:“哦?谢老将军在朝中德高望重,想必眼光独到,请直言无妨。”
“额,我推荐朱序大将接任统领一职。”谢石说道:“他是益州刺史朱焘之子,系出高门望族,身份属上上等。在加入北府之前,便担任鹰扬将军、南中郎将和梁州刺史等职,官衔不亚于谢玄。后来朱序诈降苻坚,于淝水之战中搅乱秦军阵型,方才使得我们能大破敌军,可谓功勋卓著。所以,我认为朱大将乃是众望所归的不二人选。”
此言一出,屋中立时响起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之声,刘轨开口道:“谢老将军,朱大将,你们二位别介意啊,我这人是个直肠子,说话不会藏着掖着。所以有几句心里话,想要聒噪聒噪。”
朱序闻言连忙拱手:“刘兄弟有话直说,朱某洗耳恭听。”
刘轨点点头道:“那就好!朱大将确实在淝水之战中立下过大功,这点兄弟们心中都有数。但是要说继任大统领,恐怕还差点事儿!”
“差什么事?”谢石眼睛立马瞪了起来,显然对有人不服他的提议非常不满,因为这不仅仅是顶撞他个人那么简单,而是等于在挑衅谢氏家族,遂冷哼道:“刘轨,你倒是给老夫说出个门道来!”
刘轨丝毫不惧谢石的气势,淡淡道:“那还用说吗?他镇守襄阳的时候,城池被苻坚攻克,旋即便率军投降。后来还是谢大统领亲自去信,才说服他暗中配合。像这种前后反复的行径,你说他是诈降,恐怕也未必能够服众。”
朱序听得面沉似水,然而却并没有开口反驳,兀自低头盯着桌案,一言不发。而谢石则勃然大怒道:“你胡扯!如此诽谤忠君之士,简直”
刘轨不待谢石把话讲完,又接着道:“谢叔你也莫要着急,我的话还没讲完。另外,朱大将也并非北府创始的老人,手下虽有上万兵马,但基本都是他之前的部属,跟北府兵没有任何关系。像他这样半路加入的,今后如何能够服众,统带诸位将士弟兄?”
谢石气得胡子差点飘起来,正欲开口叱骂刘轨,忽听旁边又有人说道:“老刘讲的有点道理啊。要选还是得选自己人,我提议让何谦大将接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