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衣服,也是换身份。
小掖奴再双手奉上一块腰牌与公输鱼看。
公输鱼侧目,目光不经意掠过小掖奴举起的手臂,惊见那里隐约显露着一些伤痕,有些是青紫色的,有些是鲜红色的,有些是棕褐色的,新旧交叠、蜿蜒虬扎,扒在嫩白色的肌肤上,赫然刺目!
她并不追问,当是没看见,只盯着腰牌上的字,问道“卷耳。这是你的名字?”
“是。”小掖奴颔首回话,眼睛始终看着自己的脚尖儿。
声音好生清秀。
公输鱼不由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名叫卷耳的小掖奴。
十四五岁的年纪,尚未完全长成,面容白生俊俏,然纤瘦嶙峋得紧,且神色中尽透着怯懦、闪躲与游离,再加手臂上露出来的伤,想必是长期受人欺压所致。
公输鱼转过身去,让卷耳给她往后腰上系腰牌。
整腰封、系腰牌、展后襟。卷耳虽然身上有伤,伺候起人来,却是动作轻柔而娴熟,丝毫也不耽搁。看来,对这样的生存环境,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公输鱼不由地回想起刚刚在奉龙殿外,成玦被众人羞辱奚落的情形。主子境况尚且如此,下面的人又当如何,可想而知。遂,默默地叹了口气。
“你的主子目前尚在韬光养晦,还无余力照拂与你。平日里,若你被人欺负,能躲就尽量躲,实在躲不过,就将忍着。且忍过了这一时,将来必有大福报。”
公输鱼说这些话的时候,或许只是想给那可怜孩子一点安慰,并没有思量太多。
但是听这些话的卷耳,却被激起了胸腔中的一片翻涌,像是生来便置于狂风酷寒里的一块盐碱地,忽被春阳和煦轻抚,反倒迷惑、诧异,怔愣着,极不适应。
说罢话,公输鱼从袖袋里掏出一瓶伤药,放在身旁的几案上,也未再转头多看卷耳一眼,便打开库房门,走了出去。
卷耳站在原地未动,自窗牗处,一直盯着公输鱼的身影没入外面的柏树林里。
接着,他慢慢拿起几案上那瓶药,紧紧地攥着。
幽暗的库房里,不知从何处,蓦地升腾起一股寒气。满屋的杂物咯咯作响,似是在打冷颤。小窗前跃动的那些尘埃,也都静止了下来,像是突然被冻凝了。它们都忘了,库房外,此刻正是闷热之夏。
==============================
公输鱼穿过柏树林,沿着记忆中舆图标记的位置,找到了西花园后面的巷子。这是前往降麟宫,最安全、最便捷的路。她走得很快,片刻也不多耽搁。
按照原定计划,奉龙殿的见礼结束后,皇帝一行将于午时至申时,到钦天台祭祖。届时,重兵随行警戒,宫中其他地方的巡逻,便会相应地由每两刻一巡改为每四刻一巡。
公输鱼只需在午时初刻到达降麟宫,选择其中一个四刻的巡逻空当,于申时前,改造完毕降麟宫与滟鹂宫之间的十二座灯翕即可。
此时刚过巳时四刻,距离午时初刻还早。公输鱼之所以走得这么急,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按照滕王的原定计划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