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真能装呀!好。你接着装,尽情装,小爷可没工夫呆这儿陪你演戏!
公输鱼气鼓鼓地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回头,就见地上的成玦还是躺在那里不动。
——嘁,没完了是吧?演戏会上瘾吗?
“殿下,玩儿够了就赶紧走吧。待会儿若是被人发现你躺在这里,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今日,你费尽心机所做的一切,可就全都要白费了!”
成玦还是不动。无声无息。
四周雨霭悠悠湙着,如纱罩目。雨打在花木上,发出清晰的沙沙声,衬得公输鱼无所承托的言语更加突兀茕决。
“好,你不走,我走!”就这样,公输鱼一边扶着生生疼的腰,一边怒气未消地嘟嘟囔囔着往前走,“小器、自私、狡诈、阴毒、睚眦必报,遇上你就没有过好事……有本事你就在这里躺到天荒地老!活该你被人抓!被人杀!再回头多看你一眼,小爷我就不叫公输鱼……哎呀痛……”
她嘴上如江河一般纵横奔跃翻卷不休地骂着,心里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奉养堂女管事说过的怪话,还有眼线们传进宫里来的调查报告,“三年前,滕王重病”。
再想想,今日在大街上、在宫道边、在后殿里、在刚刚的树上,好几次,她都看见成玦在捂着心口。
那人向来云遮雾罩,有事从不明说。莫不是真的病发,却一直强忍着,直至亲眼看到自己的计划大功告成,方才不支晕倒?
可是,那人素来最擅演戏,又怎知他不是假装的?
真的?假的?管他?不管他?此间辗转,如是三番。雨溅蝶翅般轻轻的悸动间,公输鱼的内心已经历了恍如千年的纠结与挣扎。
最后——
今日合作于宫谋大事,虽各有目的、互相利用,却仍是同坐一条船,成玦不出事,她便也不会出事;成玦若是出事,追查起来,她必受牵连。所以,若成玦此刻是真的病发晕厥,不理,等着被别人发现他,那岂不真的要出事了?!
终于,公输鱼还是找到了足够说服自己的理由,让自己停下脚步,转身折回。
背弃的路,蹒跚踽行一步慢若千年;返回的路,白驹过隙闪瞬便到了他身边。
树下。
成玦还是躺在那里纹丝不动。雨滴穿过他的睫毛,划过他的眼睑,落在苍白的脸上,像极了一颗渴望怜惜却又无人能懂的孤独之泪。
他拥有的,是寻常人无法企及的,然,他要承受的,亦是寻常人无法想象的。
公输鱼微叹了口气。有些久久盘旋着的微妙情愫,她觉得自己似乎是能够理解,可是下一瞬,她又觉得那些情绪太过沉重,且笼着纱看不清,终究不是属于这世间的寻常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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