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记金玉铺子后面的厢房里。
木炭噼啪于铜壶之下,新茶翻滚于铜壶之内。一线清香旋转升腾,不急不缓。
公输鱼和掌柜,于红木茶台前,相向而坐。
“羽隹兄做起生意来,真真是八面玲珑,从神情到言语再到行事动作,甚至包括掌人心理,皆是拿捏到位、收放自如、无可挑剔。如此手段,连我也是自愧不如啊!”
“没办法,我家店主缺钱,令我为其拼命赚钱。我身为掌柜,便也只能是施展浑身解数与之配合了。”掌柜浅浅微笑着,将铜壶里刚刚烹得的新茶,以竹舀盛了,灌进黑瓷茶碗里,递至公输鱼面前,“请用茶,店主。”
公输鱼欣然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嗯,好茶。”
没错,这家金玉铺子的幕后店主,正是公输鱼!
公输鱼放下茶碗,拿起几案上那张滕王府开具的六万金的单据,眼睛里熠熠放着光,直笑得合不拢嘴。
——成玦,没想到吧。小爷我一支荆钗赚你六万金。就当是你之前于宫中那般戏耍与我的赔罪吧,千万别觉得委屈哈。嘿嘿!
掌柜执舀给公输鱼添茶。
公输鱼随即收了自我陶醉,并将单据交给掌柜,“说到配合,今日偶遇滕王,我也是临时起意想敲他一笔,不想,羽隹兄无需事先沟通便能那般完美地与我配合。尤其是你即兴发挥将那支荆钗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那一段,神乎其技、玄出九天、堪称商业宣传之典范!我听得都有点儿心虚了,没想到滕王竟真的信了……”
掌柜收好单据,拿起银夹子,轻轻拨了拨铜壶下面正在默默燃烧的木炭。微红之光照进他那双如夜一般浓黑的眸子里,悠悠渺渺,似是一卷过往,自尘下漫出。
“滕王混迹声色犬马中多年,见惯了好东西,自有识宝慧眼。那荆钗,确系扶融国珍品,稀世的材质工艺并无虚假,唯它并非是为大德道人所造,而是扶融国皇室先祖为其妻打造,可惜的是,未及完成,其妻便死于一场政变意外。此钗便也辗转流落民间。多年前,我叔父去扶融采办货物时,偶然得之,带了回来。他给了我,要我于定亲时送与未过门的妻……”
未过门的妻?公输鱼眉毛一扬“羽隹兄,你有未过门的妻?从没听你提起过呀。”
“已是前尘旧事了,不提也罢。”那浓黑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深邃,不明显,却是带着微微的凄凉,若有薄薄的一层浅白,似轻霜一般挂上了他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