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上的云层似乎都因为这声嚎叫的凄厉而被震散了几分,但已经将怪物彻底扫描一遍的亚历山大并没有留给它痛苦嘶吼的机会,复杂的核心高速运转起来,散发的热量比起驱动它的熔炉高温更甚,仅仅是和它的装甲接触的位置,默默然的身体便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得崩溃融化,在亚历山大的眼中,这头千疮百孔的怪物正被密密麻麻的亮点包裹,它结构混乱的身体上致命弱点几乎遍布头尾,亚历山大没有半秒的犹豫,在它到来之前,纳尔逊为雷霆呼唤而来的星星已经在普鲁士上空结成一片,它的思维本就是这些被创造的星辰的中心,独眼亮起,整片天空都迸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明亮,注视着这一幕的人瞬间就丧失了视觉,包括刚刚站起身、爬到楼顶上观望战场的穆迪。
等到眼前的一片苍白中好不容易出现轮廓,他看到了一幕此生难以忘记的壮丽景象
一座漆黑耸立的高山盘踞在柏林的市中心,这座高山宛如怪石嶙峋的钟乳石洞窟一般满是贯穿的巨大孔洞,一滴滴高山的血液从这些伤痕中滴落,在下坠的过程中经历了由胚胎向胎儿转变的过程,一尊比它更像山岳的巨人伫立在它的身边,在穆迪的视网膜上,刺目的光线宛如在胶卷上拍照一般留下了那一瞬间的痕迹——是雷霆,在乌云漫卷、涵盖数十甚至上百公里的天空之上,无数根粗壮的雷柱几乎同时射中并贯穿了那座高山,他不知道乌云有多大,只知道无论看向哪个方位,天际都滚动着狂暴的闪电,无数道雷霆重合的光点甚至他的眼中留下了一个无法磨灭的圆。
穆迪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等到他再次睁开眼时,柏林的景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厚重的云层已经被雷霆撕扯得粉碎,连一片残云都没有留下,万里无云,但天上的太阳却显得无比暗淡。
因为太阳不止一枚。
在云层散尽后,高悬天空之上的“星辰”终于显露了它们的真容,穆迪难以形容这些“星星”的结构,它们各有不同,却大致相仿,以一只漠然的金属眼球为中心,延伸出各种各样类似翅膀的结构——有的被环环相套、不断旋转的金属星轨包裹,哪怕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足以看到星轨上篆刻的巨大魔文;有的眼球被八块等长的方形翼板簇拥,金色与蓝色相交的网格反射着高空上才有的阳光,令人感到目眩神迷;有的扑扇着钢铁的羽翼,有的被下方的火焰托举着,有的甚至只有一枚眼球,但被复杂的炼金术系统托举起来……
这些眼球状的装置只看一眼,穆迪便觉得目眩神迷,哪怕事隔多年后他再次回忆起今天的所见所闻并表示其中的原理虽然费时费事但并不算困难,但这种将魔法安置在天空中的想象力却是他始终难以企及的。
他注视着那座被雷霆轰击的大山,它扭曲向上、盘曲虬结的模样像极了神话中某条吞食古树的大蛇,而那一根根残留在他视网膜上的闪电,也正如神话中奥丁惩罚敌人的长枪。
穆迪心脏狂跳,闭上眼睛,但雷霆聚集的恢弘场景仍在他的眼前萦绕,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默默然的躯体已经彻底丧失了基础的形体,变成一团无形的、裹挟着黑色黏液的魔力在围墙圈住的那片区域上空蔓延。
随着形态被彻底摧毁,默默然受巴里影响而诞生的最后一丝理性也彻底消失,此刻的它才是默默然这种神奇的生命最原始最真实的形态——纯粹的恶念,以及相应滋生的庞大魔力。
它无序地扩张着自己的身体,时而像海潮,时而像纱幔,时而像树木,时而像蚁群,此刻的它彻底被本能吞噬,只知毁灭与混乱,无差别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甚至在疯狂的攻击中伤害着自身的结构,它不再像之前一样模拟声音,但这种无言的肃穆反倒更加可怕,亚历山大的独眼闪烁着更加急促的光芒,天空中的星辰也在凝视着脚下的怪物,它的范围几乎完全被代表着漏洞与弱点的光点覆盖,在亚历山大的眼中完全就是一团亮斑,它几乎就是由错误组成、滋生的废品,漏洞多到亚历山大都不知该从何下手。
肩膀两侧城堡模样的装甲打开,灿烂的银芒如洪水般宣泄而出,数不清的蜉蝣飞入默默然的躯体,结成秩序井然的阵列,随时都有毁坏的蜉蝣补充,随时都有相互连接的光束清扫着怪物的“身体”——如果这片区域能被称为身体的话。
它也如亚历山大所料被飞快清理着,但混沌的滋生无论如何也快过秩序的清扫,每时每刻都有魔力补充,默默然反倒更像亚历山大在战斗时的模样——被损坏的身体瞬间被工程用的蜉蝣修复,此时亚历山大眼中的光点正在如潮水退去般飞速地消失,默默然看似全身都是弱点,但它现在是否存在自我都存疑,针对那些可以不断传染复制的魔力的清剿毫无意义。
最终,亚历山大眼中的光点完全熄灭,只剩下最闪亮的一枚,飘忽不定地漂浮在视线中。
它还没有找到光点在哪儿,它指向是一个人——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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