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错了,简直错得离谱。
他至今都无法感同身受地理解纳尔逊在乎的究竟是什么,他可以对大多数人都耿耿于怀的东西淡然一笑,却又在一些更加需要迎合秩序的事情上丧失理智,邓布利多终于明白,纳尔逊平静的目光下藏着的是不管不顾的疯狂,他那双海水般湛蓝的瞳孔中翻涌着的是海地酝酿的惊涛骇浪。
他敢于为了复仇用魔杖指着自己的校长,他甚至丝毫不在意这个社会的秩序与纪律,仿佛他才是那个找到了锚点的船。
邓布利多这几年来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特洛卡的酒吧中出于对纳尔逊的保护抢走了他的仇人,有时候,看着天翻地覆的世界,他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纵容纳尔逊,没有把遗憾压在他的心头,一切会不会完全不同?
邓布利多不知道,但是在听到纳尔逊对路德维格说的话后,他那颗被苛刻的秩序束缚的心松动了,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都滚烫了起来,如果让纳尔逊这样无所顾忌的人去做他想做、而自己又认可的事情,这个世界会不会不再像以前那样不断地留给自己遗憾呢?
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纳尔逊会这样在意路德维格,他们明明不是很熟,明明是曾经的对手,所以当他得知纳尔逊准备亲自来柏林后,作为威森加摩首席的他也不管不顾,他早就看国际巫师联合会这个愚蠢的计划不顺眼了,把一群野兽关在笼子里是只有马戏团才会干的事情,而马戏团里至少也有一个善于挥鞭子的驯兽师,更何况南边还有个纽蒙加德在看热闹似的推波助澜,哪怕没有默默然筑造的高墙,他们也早已丧失了对普鲁士最初的掌控。
邓布利多在柏林看到了格林德沃的身影,他借着黑巫师们的手摆弄着这片罪恶之地,挑逗似的邀请他入局,但邓布利多只当没看见,他相信几乎以一己之力撕毁保密法的纳尔逊不会像当年的自己一样留下遗憾。
“阿不思?”
“邓布利多教授?”
病房中的呼唤将他的注意拉回了现实,他甚至已经想象到了当浴血的纳尔逊结束了自己的战争看到失去双眼的尼娜时的反应,他甚至已经开始设想纳尔逊究竟正在里面干什么。
但他不准备管了,这是他的战争。
“阿不思,如果你想追究莪们的责任,可以在此间事了后,我问心无愧,甘愿接受你任何合理的指控,”老巫师的胡须随着风抖动着,“但是既然你来了,作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巫师,你需要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最强大的巫师?”
邓布利多笑了笑,眨眼间消失在原地,空气中只留下了他最后的话语,“如果想要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自己亲眼看看呢?你们如果不怕,就跟来吧。”
下一秒,强烈的音爆席卷了整条街区,远处的高墙上突然出现了一枚圆形的洞,四周融化似的越阔越大,直到留下了一道足以供他们所处的这座建筑通过的洞口。
人们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人有动身的意思。
蒂娜强忍着烟雾与腹中的恶心感,小心地照料着病床上气若游丝的女孩。
“我们是否应该采取对策呢?”
“我们预设的情况中似乎并没有进入柏林市中心这一条?”
“既然邓布利多亲自上场了,那我们……”
“我觉得大名鼎鼎的邓布利多完全可以一个人解决危局,你们觉得呢?”
“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把这个男孩剩下的眼睛也剜出来呢?”人群中传来一声嘲讽的笑声,“所以哪怕刚刚我们的讨论结果是‘等邓布利多到’,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哦,还是有的,我们斩获了三只眼球,不是吗?各位同仁?”
“……”
和之前掷地有声、信誓旦旦的表决不同,这次巫师们的议论以疑问为主,明明那个大洞就在那里,明明它完全可以把整座建筑都塞进去,但他们似乎就用这一句句疑问把那个洞堵了起来。
窥伺的目光向洞口望去,又很快避开。
……
“我找到你了。”
汤姆站在一座只剩下半截的住房外,把半截身子探进外墙上的破洞中,一个浑身漆黑的小男孩抱着腿蜷缩在墙角,浑身颤抖着。
手中纤细的黑线直指这个黑色的小孩,连在了他的头顶。
汤姆轻轻一拽,把它像头发似的拔了下来,小男孩抬起头,一双灯泡似空洞的大眼睛盯着正举起魔杖、念动咒语的汤姆。
“巴里·迪佩特,你看起来可没有外面那个你那么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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