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意识到女孩可能听不懂英语,也听不懂希腊语,于是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埃及语,却发现自己压根不会。
汤姆感觉自己快吐了,大海的颠簸都没搞得他这么难受,他摇了摇头,凑近女孩,大喊了一声。
喊声惊动了远处树头上休息的兀鹫,却没有让女孩产生半点儿反应,汤姆皱起眉头,眼睛瞪大,她根本不是无视,而是压根看不见,也听不见。
“这样的人是怎么在公元前长这么大的?”
汤姆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左右环顾一周,并没有什么人影,于是抽出魔杖,抵在女孩的后脑勺上,在感受到头上硬物的瞬间,女孩慌乱起来,但汤姆的魔咒已经出手,女孩仅仅挣扎了一瞬,身体便松懈下来,而她简单到难以置信的记忆也浮现在汤姆的脑海中。
没有声音,也没有文字,一切都是那么混沌,除了一些浑浊又遥远的光影外,她的记忆中只有气味、温度和触觉,在这些简单元素的勾勒下,除了有人手把手地教她基本的吃饭睡觉和清理渔网外,什么都没有。
汤姆猛地抽离魔杖,看着女孩僵硬的背影,目瞪口呆。
而从摄神取念中恢复意识的女孩儿却猛地转过头,用一双无神的眼睛牢牢地盯着汤姆所站的位置,这是她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除了触觉以外别人的存在。
她张开双手,笨拙地向着汤姆的方向摸索,汤姆有些慌乱,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人,后退几步,从路牙下捡回草药袋和海尔波后沿着通向城镇的土路落荒而逃。
很多亚历山大的年轻人甚至根本没有见过地中海对面的人,以至于当汤姆扛着一具“干尸”湿漉漉地出现在街道上时,不少人把他当成了神话里冥界的恶徒,对比埃及人黝黑的皮肤和饱满的嘴唇,五官锐利皮肤白皙的汤姆无疑异常醒目。
汤姆也没了交流的心思,他找到了一座面向大海的空房子,进行了简单的洒扫,把海尔波搬了进去,在街上随机挑选了一名幸运的路人学习了埃及语,在这里安顿下来。
没有人知道这个陌生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这处夹在亚历山大城与海港之间的聚落在慌乱了一段时间后默许了他的存在,不光是因为有老人认出了他们希腊人的身份,更是因为他采买时豪爽地拿出的那些纯度极高的精致银币,也不是没有人觊觎这两位外乡人的财富,但当街溜子们浑浑噩噩回到家发誓要当个好人后,这样的念头几乎全部被不怀好意的人打消了。
作为曾经随处可见异邦人的城市,亚历山大再次迎来了许久未见的外乡人,汤姆也换上了凉鞋和亚麻罩衫,操着一口流利的埃及语在周围的街道混了个脸熟,而本地掌权的贵族也没有什么动作,在魔法的帮助下,汤姆很自然地混入了本地人的生活中。
两个月的时间过去,海尔波终于在他的精准把控下恢复了意识,只是接下来的疗程也许会持续很久。
“你们是从希腊来的人?”
就在汤姆为再次昏死过去的海尔波熬药的时候,一只兀鹫拍打着翅膀停在了他的窗上,汤姆转过身,看到一个顶着鸟头的人站在窗外向自己投来审视的目光,他的视线扫过屋内简单的陈设,最终停在了被绷带缠绕的海尔波身上。
汤姆把搅汤的柳枝丢在地上,站起身,扭头望向窗外的鸟头人。
“阿尼马格斯?”
“你是巫师?!”
鸟头人警惕地后退两步,但他的眼前很快一花,后背撞在了汤姆的胸膛上,他伸手摸向腰间的手杖,但下一秒,一道红光闪过,不多时,汤姆左手拎着一只没了毛的兀鹫,右手把一个强壮的埃及男人拖进了他临时的居所中。
周围的邻居甚至都没察觉发生了什么,日头偏西,大约过了半个钟头,那个顶着鸟头的男人再次站在了土屋的窗外,看着汤姆熬药的背影问道“你们是从希腊来的人?”
“没错,”汤姆笑着站起来,向他张开双手,“要进来坐坐吗?巫师先生?”
“哦,”鸟头人浑然不知同样的问题他刚刚已经问过了一次,在汤姆的邀请下进入了土屋,浑浑噩噩地坐在了汤姆刚刚用两块砖如法炮制出的凳子上,接过汤姆递给他的茶水,说道,“这里很久没有希腊人来了。”
“我知道,先生,”汤姆说道,“希腊已经很久没人来这儿了。”
这段对话堪称废话,但两人还是聊得乐此不疲,废话说了很久,恍惚的鸟头人终于恢复了理智,回到自己到来的目的上。
“能告诉我们地中海对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先生,”汤姆的表情很快变得丰富起来,他狠狠地冲摆放药罐的桌子砸了一拳,悲愤地说道,“有个邪恶的巫师在巴尔干半岛上作恶,黑魔法的乌云已经把我们的阳光都夺走了,可怜的希腊人只能往北逃,我和逃难的队伍在海边遭遇了袭击,和他们走散了,只能随便找一艘船出海,九死一生才跑到了这里!”
汤姆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半岛的惨剧和黑巫师的邪恶,而鸟头的表情也变得愈发凝重,他们的畅谈持续到了太阳落山,鸟头人着急回去复命,便匆匆告辞了,但当他走出大门时,才发现街道上已经跪满了拜谒神明的人。
汤姆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鸟头人俗套的宣讲,在夜色中注意到了那位在一位老渔民的牵引下跪地叩首的盲女。
他摇了摇头,关上门,身后传来了海尔波沙哑的声音。
“邪恶的巫师在巴尔干半岛上作恶是吧……卡卡洛夫,你真是个可怜的希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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